【文海观潮】一位农民作家的文学抱负

甘肃日报 2021-05-25 05:20 大字

汪晓军

1949年9月，兰州刚刚解放，不满17岁的少年金吉泰进城找工作，在新华书店看到赵树理的作品，读了《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等，遂放弃了填表参加工作，要“试获”着当个赵树理那样的农民作家。“试获”了五六年，写下了二十余篇文稿，终于在22岁时发表了短篇小说《特别使命》，还是刊登在本省最高级别的《甘肃文艺》上。《甘肃文艺》和后来《甘肃文艺》改名的《陇花》，接下来连续发表了他的作品。1960年，金吉泰的故事作品《小满漂流记》，以“儿童文学”的名义发表出来的时候，《甘肃文艺》已经改名《陇花》又改名《红旗手》（1960年11月号）了。又两年，他的短篇小说《醉瓜王》发表在《甘肃日报》的“百花”副刊（1962年10月14日）上，近万字的篇幅，占了一个整版的版面，是那个时期的代表作。

1964年6月号的《甘肃文艺》上刊登了一篇评论文章《可贵的努力——谈〈修渠记〉的语言运用》，作者古远清，文章评价金吉泰小说：叙述语言有特色，人物对话有性格，细节描写“干脆、洒脱、简洁、明快，为我们一般读者所喜闻乐见。”“还有些语言，初看起来平淡无奇，然而仔细体会，却觉得充满谐趣和寓意。”

金吉泰先生的第一篇童话《大拇指头历险记》在《甘肃文艺》1977年3月号刊出。1979年，甘肃人民出版社为金吉泰出版了一本短篇小说集《醉瓜王》。1985年，《兰州晚报》农村版聘请年过半百的金吉泰先生担任“玫瑰园”副刊编辑。金吉泰心里喜欢，自称是兰州城里的农民工，依然保持着农民的勤勉。他的写作全面开花：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童话故事、戏剧曲艺，甚至百十字的新闻稿，笔耕不辍。他的打工开阔了视野，丰富了经验，文学创作便连续丰收。这么一路写下来，他在耳顺之年出版了《小毛驴出国》和《戴金戒指的小猴子》；进入古稀之年，他不事稼穑专务文学，便有《田园童话》出版，还尝试戏曲曲艺的写作和排演；过了耄耋之年，他竟然推出了长篇小说《农耕图》，还有童话集《天生童话》《枫叶童话》。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已经年过花甲的金吉泰说：“我就是迷上童话了，有兴趣，越写越有意思。”在童话写作过程里，他感受到了自由表达的乐趣。童话的自由幻想、灵动想象，让金吉泰的人生体验及感悟联想，有了任意发挥任情宣泄的自由天地，对于社会人性及人性细微的洞察和深省，如火花呈现、翠叶纷纷，全部表现在他的童话篇什里。特别是在他即将走完自己的生命旅程之际，他的童话感悟依然新鲜犀利。《青蛙借雷声》，揭示蛙鸣雷应与雷应蛙鸣的些微区别，细致的感喟，只能意会，尽难言说。《汉白玉石狮与磨刀石》借着童话物性，表现价值观的交流，也表现价值观嬗变，悟性体现个性，个性表现差异，差异需要尊重，十分精彩。《向日葵》，一枝独秀和一片金光相互探究，物性照应，理性呼应，呈现的是悟性哲思。如此轻盈的构思立意，又是如此自然的表达、表现！回顾他的童话创作整体状态，先是用田园物象结构田园童话，后来就是随处意象、满脑子灵感、随心所欲表达的天生童话了。从《田园童话》到《天生童话》再到《枫叶童话》，金吉泰的文学写作进入了自由发挥从容表达的舒畅天地。

这样的状态，在他的戏剧曲艺小品创作上表现更为突出，从2003年开始，他对于戏曲、曲艺等艺术形式也是充满兴趣，创作脚本，组织演出，他忙活得不亦乐乎，成为他古稀之年引以为傲的事情。据统计，他一共创作了大型秦腔剧三部、话剧一部、戏曲曲艺小品46出，歌曲九支，还有一本《金吉泰戏剧曲艺集》出版（2016年）。

这样的状态，也表现在长篇小说《农耕图》里，耄耋之年的鸿篇巨制，其实就是生活阅历和人生思悟的深刻抒写。《农耕图》提供给读者的，是另外一种阅读场景。从早年间的饥馑年代到当下里的安详时光，金吉泰先生全方位描绘出一座乡镇村居生活的演变历史，刻画了一系列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从事文学创作超过半个世纪、年逾八旬的金老，小说叙述从容不迫，对于农村乡镇人们生存状态的深刻描绘，体现在清晰流畅、活泼风趣的语言上，方言也用得活灵活现，幽默诙谐谈天说地，聊天聊得开心着呢。木兰镇丰富热闹的历史变迁，便真切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木兰镇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将读者带入特殊的历史情境。读者跟着小说一路读下来，从生动鲜活的历史画卷里走出来，心绪还沉浸在对美好世间的感念之中，记住了木兰镇，记住了本生老汉，记住了本生老汉在木兰镇所经历的一切。同时，也就记住了金老这样一位农民作家的谈笑风生。

农民日常的稼穑耕作、土地侍弄、庄院维护，与阅读写作结合一处，就是金吉泰先生的耕读世界，生计谋划与真善美寻思，也是日月同辉依时闪耀。稻粱生计固然辛劳，文学探索同样艰辛。这份艰辛还在于，必须关注读者的喜好，体现读者的心声。所以，金吉泰走笔各方，样样“试获”：小说、童话、散文、戏剧曲艺，“试获”着探寻读者的呼应。这样的“试获”必有收成，收成就是他的作品必然老少咸宜。老少咸宜得人心处，就是他将城乡生活场景和民众生存状态呈现给读者，将生存哲理和生活情感传递给读者。这样的“试获”，引导读者领略真善美的境界。文学的“试获”，正是农民作家金吉泰先生的文学抱负。他的这一抱负，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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