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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里的母亲 ■叶志俊

西北信息报 2021-03-05 09:57 大字

掐指一算,母亲去了另一个世界足足十四个年头了。她老人家就是腊月二十七这天走的,遗憾的是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她却没有等来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就离开我们独自去了那个清冷凄凉寂寞的天国,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在这个大年夜咋也兴奋不起来。

年三十傍晚给父母点灯上香,看到在荒草丛中掩映的他们的坟茔,心里的一阵酸楚让眼眶怎么也把控不住感情的闸门,一串珠泪热热地滚下脸颊滴落在我双膝跪着的土地上。这是阴阳两界的一道鸿沟,虽然近在咫尺,我既无法逾越也无法交流,他们的慈祥表情也只能从脑海留存的一些影像里去搜寻,思亲想亲的强烈愿望一下把我带入到那个记忆封存的影集里。

还是亲耳听母亲说她是十四岁作为童养媳来到我家的,和她来的还有我的外婆。母亲是赵家院人氏,听说她们姊妹弟兄四五个,大舅在旧社会当兵就没了影迹,两个姨姨被外婆送到甘肃逃活命不知死活,连最小的幺姨在水中也夭折了。听母亲描述我的幺姨在我外婆的一次磨面时因没人经管,幺姨一个人在耍水时不小心从水磨的流水槽里被水冲到转动不停的大木轮上,等外婆发现时幺姨已经奄奄一息,肚子被水灌得涨鼓了起来。这样,母亲们一大家子人就只剩下了外婆和不满十四岁的母亲。那阵,我父亲见母亲可怜就收留了她们母女俩。其实那阵我的父亲就比母亲大十几岁,但母亲没有怨言,她心里想的就是有人家收留她们无家可归的母女俩就烧了高香。从那阵起,母亲的命运与“苦”这个字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旧社会,我们的老家在云雾缠绕的四沟山上,上山下河就得一天。那阵,我们一家人吃面要把粮食背到河坝里的水磨坊里去加工,而这项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小小的母亲肩上,她得背上一坨粮食天不见亮下山,月亮出来才得精疲力尽地回来,就这还要经常受到我家法森严婆婆的白眼和冷语。母亲说她在推磨的路途上时常碰到一些野生动物,譬如豹子、羚牛、豺狼什么的,往往吓得她出一身冷汗,也惊得这些野物四处逃窜。母亲那阵就这样谨慎做事,勤劳奉献,无怨无悔,相夫教子,默默无闻地为我们做儿女的留下了一生的家风和美德。

母亲一生多子却没有多福。她生养我们六兄弟三姊妹,并成了家里主要的劳动力。那阵,父亲常年患病不能干重体力活,母亲就自然成了家里的“男”劳力,她白天出工下地,晚上回来经常到村外的水磨坊里去熬夜推磨。除此之外,家里的柴火、酸菜、三餐和扯猪草、喂猪、给人家帮忙她基本全部包揽。幸亏大哥和姐姐都长大成人了,自然分担了母亲的一些重任,这让连轴转的母亲稍稍能缓解一下一直绷得很紧的神经。她可以喘换一口气了。

大集体的时候日子困窘,家里经常出现断顿的现象。尤其在那接不上茬的春慌三月,囤里的粮食是往往接不住新麦子上市的。母亲除了在囤口上开始节约粮食外就是在冬里上山多挖些野菜煮上几大缸几大桶酸菜和玉米小麦面搭配着吃,这样基本上能熬到新麦子成熟。我多次看到母亲背一背篓冒乎乎的野菜从村后的大山上下来,脸涨得通红,头发里冒着热气,腰弯成一张弓,衣服被汗浸得能拧出水来。此刻,我就觉得母亲这天是背着一座大山回来了,背着一篓沉甸甸的责任、贤淑和母爱回来了。那阵吃一顿菜豆腐荞面,吃一顿菜豆腐包谷面片片那是最好的饭食,那天我们连喝汤都觉得很香很过瘾。有一次我意外看到母亲在锅眼门上吃酸菜喝清汤,我心里很内疚,拿上勺子在锅里捞连一点饭渣渣也没有。这不知是母亲第几次这样吃生酸菜充饥了。我想母亲也许经常是这样,为了我们能够吃饱肚子,她就这样背着我们喝汤吃酸菜。我的眼泪顿时像榨油一样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母亲看到了不停地安慰,我娃别哭了,妈这一辈子就爱吃个酸菜。说完给我擦去眼泪,脸上立刻绽出了好看的笑容。我又能说什么呢,但愿母亲下次吃饭时吃得真不是酸菜。

大哥是大队的会计,家里经常来一些公社区上和县里的干部,这免不了要给人家做一顿像样的饭菜。母亲觉得大儿子的面子就是家里的荣耀,再困难也要给我们的大哥撑足面子。其实家里根本没有像样的米面,那些贵重的鸡蛋腊肉更没有。对此,母亲就背着大哥背着家人从邻居家里借来这些我们家缺少的食材,给客人做了一顿满意的面子中餐或晚餐。这些,大哥黑得像漆,他哪里知道母亲早已为他分了忧解了愁。而我们就像过节一样让馋欲动了荤,吃上了我们盼望已久的饭食。也许那阵饿像魔鬼一样缠着我们,吃什么都是香的,就连从城里罐回来的散酱油和散醋吃起来都是别具一格,从锅里捞一碗手工面随便倒点酱油醋,吃起来那真是美咂了。

母亲心灵手巧,我们小时候上学的花书包是她用各种颜色的布角角缝制而成的,当我们背上花书包出现在学校里时,师生们都投来赞许的目光,我们心里则乐开了花。母亲做的凉草鞋样式很好看,鞋前扎一朵用红毛线做的菊朵,我们穿上行走村里村外,夏秋两季,就觉得人生快意无穷,幸福满满。当然我最欣赏母亲在夜里的煤油灯下纳鞋底补衣服的动感画面,也许夜已经很深了,我一觉醒来看到母亲依然在火炉边坐着,她在用顶针使劲让银光闪闪的缝衣针穿透鞋底,穿透这个她漫长的人生,然后脸颊紧贴千层鞋底用牙齿咬住银针拔出来,再用右手嗤啦嗤啦地拽出线绳,最后习惯性地在额上的发丝里蓖一下针头重又重复前面的动作。母亲的这个镜头被我永恒地辑录了下来并幸福地收藏在我的心屏,想她了就时不时在心海里回放起来,让母爱离我很近。

母亲待人亲和,谁到家里来都有火烤都有饭吃。家里来了远亲近邻她都会从火炉台上取下铜铸的水烟锅按上散发着酒香的烟丝递到客人手里非要让人家过一阵烟瘾不可。秋冬四季,我们的家里可以说是门庭若市,经常来逛门子的乡亲络绎不绝。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连三岁碎娃都不得罪的慈祥母亲却在晚年遭了大罪受了大难。那年,母亲为村里的一位小女子保驾护航被其女暴跳如雷的父亲推倒在地从而造成大腿骨骨折而卧床一年之久。可母亲吉人天相,上天保佑,一年后竟然手柱拐杖下地行走了,直到八十三岁高龄去世才丢掉拐杖。

一年一度的大年如期而至,家家户户蒸年馍,包饺子,挂灯笼,贴春联。看到那些村里的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的情景我就想起走了十四年的母亲,我就想起了童年时候母亲给我们蒸油花馍包饺子的情景,突然就嗅到了几十年前老屋里飘来的那一股浓郁的年味。我想母亲一定知道年又来了,她老人家或许就在那边和我们共度着新年同一个美好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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