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关于种子的梦想”
本报记者 刘萍凝
“农民育种队伍是我国种植业一支不可缺少的力量，只有把‘心’放在土壤里，才能成为与农业生产和农民群众血肉相连的育种家。”1月7日，数九寒天，在收获后的宁县川区，60岁的罗盘站在田垄边这样对记者总结着他的职业。
作为育种人，罗盘的脚下是他用汗水耕耘了40多年的土地。如今，平凉、庆阳南部山塬旱地、子午岭林缘区以及宁夏固原等地，罗盘培育的“宁麦”系列小麦和“冬油”系列油料作物得到了大面积推广种植。
摆脱饥饿
1961年，罗盘出生于宁县中村乡邓家村，当时恰逢三年困难时期。那时，粮食作物产量低，遇到灾年，更是没有收成，农民按工分分粮，积极性普遍不高。罗盘家境贫寒，全家7口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四季吃的都是玉米面馍、高粱床子面、糜子干饭等秋谷面及菜叶、菜根，很少吃到白面蒸馍、面条。
有一年冬天，天气格外寒冷，罗盘年幼的二弟因饥饿啼哭不止，母亲叫罗盘到叔父家去要点吃的，罗盘只带回来半个馒头。因为贫穷，罗盘的四弟出生后，父母无力供养，抱养给了别人。
罗盘上高中时，要带够五天的干粮去学校。“家里人为了供我念书，都勒紧了裤腰带。当时我每周背走的干粮相当于全家人两三天的口粮，记得连续几个星期天回家，家里吃的是萝卜疙瘩、高粱面卷子，冬季里仍然吃着玉米榛子、浆水菜。那时我经常想农民何时才能吃饱饭，劳苦大众何日才能摆脱饥饿和贫困。”罗盘回忆道。
1981年，“包产到户”带来生产力的大解放，农民科学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高中毕业回乡务农的罗盘，希望通过农业科技知识，让地里多打粮食、让农民都有饭吃。
从那时起，罗盘从零开始，在中央农业广播学校系统地学习农业科技知识，他一边上学，一边用家里的10亩土地作为试验田，引进小麦、玉米良种，用当时县上农技部门推广的最新良法经营自家试验田。通过两年的努力，罗盘的试验田每亩小麦比别的地多打58公斤，玉米多打108公斤。
1984年，宁县农技站实施“小麦百万亩丰产”项目，罗盘被乡上确定为邓家村农民技术员，指导本村小麦生产。1987年，罗盘被派到盘克乡上庄村抓点，实施中低产田改造项目，通过农业科技措施的应用和推广，四年时间，当地粮食产量翻了一番。1991年，罗盘参加了甘肃省农村青年农业科技知识大奖赛，后被推荐到甘肃农业大学进修，2002年到宁县农业技术推广中心任职，正式成为一名“农技人。”
匠心育种
罗盘潜心从事育种，是从上世纪90年代初收集原始资料开始的。当时，罗盘整理了各种不同来源的117份冬小麦亲本材料，每年配制杂交组合60份，种植杂种各世代材料1000多份，系统选株材料500多份，杂种稳定高代材料60份，优系繁殖材料30份，定型品系10个以上。通过川、塬、水、旱不同生态条件下的交替选择，最终选育出一批抗性较强、适应性广、株型紧凑的优良品种。
育种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对于罗盘来说，一个品种的育成需8~10年的时间，中间需经过株系选择、品系鉴定、品系比较、区域试验、生产试验等程序，和其他产品对照要增产5%~10％以上，在抗寒、抗旱、抗病等逆性环境上经受住考验，这样的品种才有望鉴定、审定，最终在大田得到推广。
为了完成一个品种的育种，罗盘所花费的时间有三分之一在田间，三分之一在室内考种，其他时间则进行项目申报、鉴定、验收、审定等材料的准备。
由于常年和小麦打交道，在育种中要选出适合培育的优良品种，罗盘对不同品种的小麦有了高度的敏锐性，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 “一走进麦地，一株株麦穗就像在和我交流，植物是有灵性的，要善于捕捉它们的语言，这也就是育种者积累经验的过程。”罗盘说。
有一次，罗盘在早胜镇像往常一样在麦地进行试验时，发现一颗株型怪异、一节一节类似小麦的植株，便推测这是一个小麦的近缘种，可能是节节麦。节节麦是小麦育种非常宝贵的资源，籽粒蛋白质含量高，对小麦叶锈、秆锈具有免疫作用。如果利用远缘杂交，可以把节节麦中的有益基因转移到小麦中去，克服或弥补常规育种遗传资源不足的缺点。
为了弄清节节麦的生长发育特性，记录节节麦准确的开花时间，每年5月上旬，罗盘每天早晨天刚亮就到地里，地里露水较多，他就在地上铺一个袋子，睡在上面观察，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验证，终于弄清楚了节节麦的开花时间在日出后1小时左右，并摸清了野生节节麦的田间农艺性状、抗逆性及生长发育规律。
几十年如一日的育种工作，让罗盘先后育成了宁麦系列品种13个，通过甘肃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审定的有2个，甘肃省科学技术厅鉴定验收2个，庆阳市科学技术局鉴定验收3个，其成果达到国内同类研究先进水平。
农业科研永不停歇，2002年，罗盘又开始了油菜新品种选育工作，选育出的冬油1号、冬油2号、冬油3号产品，已推广至天水、平凉、庆阳、定西等地，累计示范推广500万亩。其中，冬油1号新品种选育获2012年庆阳市科技进步奖一等奖，2013年甘肃省农牧渔业丰收奖二等奖。
追寻梦想
丰硕的科研成果背后，是不懈地坚持和努力。为了完成育种，罗盘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科研上，他晚睡早起，周末和节假日也不休息，他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至今使用的手机还是一台按键机。
育种是需要经费的，随着试验规模的扩大，每年区域试验、生产试验的参试费，品质分析、项目申报等费用也从最初的1000多元增加到上万元。除了一些项目经费外，罗盘从自己的工资中省吃俭用用来做实验。
罗盘的妻子告诉记者：“罗盘身上穿的一件毛衣还是30多年前我买来毛线为他织的，由于时间久远，毛线边不断脱落，每年都要重新缝补。”
罗盘说他唯一的愧疚，便是对家人照顾的很少，和同村的同龄人相比，自己对家庭的付出相差甚远。
多年的野外观察和收获季节的体力活，让罗盘患上了风湿病，只有在太阳暴晒下，才能有所缓解。在小麦和油菜收获时，罗盘一个人拉着架子车去收割，五六里的上坡路，让他汗流浃背，缓不过气来……
罗盘曾担任湘乐镇樊湾村的技术员，1995年，宁县大抓地膜小麦，樊湾村被确定为百亩示范点，由于初次推广，难度较大，罗盘便和村民们逐户逐块落实面积，人工覆膜，手推机具穴播示范，最终完成了任务。
据湘乐镇樊湾村党支部原书记闫世军回忆，村里原来种植的小麦品种产量不高，抗性不强，1亩地只能打三四百斤，自从种植了宁麦1号、宁麦5号、宁麦9号以后，产量显著提高，亩产达七八百斤。冬油1号的种植，也让油料作物亩产量由原来的一百斤多斤提高到现在的二三百斤。
樊湾村村民赵虎林告诉记者：“罗盘在田间做试验非常辛苦，每年四五月份油菜、小麦开花授粉季节，他和其他村民一起在地里人工取雄授粉，中午放工时，其他人都回家休息吃饭了，但罗盘顾不上吃饭，依然顶着烈日在地里干活，记录着杂交后代的生长发育情况，他的吃苦耐劳我们农民都做不到。”
回顾自己40年来走过的路，罗盘这样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对社会、对国家所创造的价值和贡献应该是无限的，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创新和奉献，如果没有这种精神，就会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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