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的故事

甘肃经济日报 2019-11-16 00:53 大字

□马婷婷

许是因为年过三十爱怀旧的缘故，不少有关童年的记忆时不时出现在梦里。这其中，就有关于电视的。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年的腊月二十九，在母亲的鼓动下，父亲怀揣着家里积攒了不知多少日子才凑在一起的300多元钱，跟着邻居赵叔去买电视。他们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了，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台14英寸的“春风”牌黑白电视机。拆开纸箱，我用近乎神圣的眼光打量它，但见银灰色的外壳中镶着微微向外凸出的屏幕，上方则露出两根伸缩自如的天线。最有趣的当属右上方调节频道的键钮中间的镀铬塑片，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可以自由自在地循环扭动。扭一下，咔的一声，就换到另一个台了。如果扭动较快，那么会发出一连串咔咔咔的声音，好听极了。

好听归好听，可是开机后，既没有图像，也没有声音，屏幕上全是雪花点，一闪一闪地晃眼。父亲急了，一个劲地埋怨母亲——花了那么多钱，买回来一个不能吃不能喝啥也顶不了的东西，这不是白白糟蹋钱么？母亲什么也没说，骑上自行车一口气跑到10里路外的陈庄村，去向一个懂电器的人请教。那人说用电视机本身自带的天线，在我们这地方根本收不到信号。要想看电视，还得自制室外天线。识字不多的母亲，凭着那人口述的室外天线的模样，硬是用铝丝编了个螺旋状的室外天线，并找来一根高大的洋槐椽，将天线绑好直直地竖起。随后，母亲抱着电视天线杆在空旷的院子里转动，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试，父亲则在屋子里不断地转按钮。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母亲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那一年的腊月，过了二十九就直接到了大年初一。而我家买了电视机的消息在村里顿时炸开了锅。当天晚上，村里的男女老幼从四面八方涌到了我家。炕上地下，大人小娃，或坐或站，满满一屋子的人，纷纷扰扰，吵吵闹闹，那阵式简直就像看大戏。大家一直看到电视屏幕上出现“再见”二字的时候，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当时，电视机是十分稀罕的物件，所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家里都是人来人往，笑声不断。那年正月，亲戚拜年的来了，也没地方坐，屋子里全是看电视的人。家里的饭熟了，不分亲戚不亲戚，母亲一招呼，大家便坐在炕沿上，或者蹲在院子里，站在屋子里，吃得津津有味。

记得那时候，电视里播放最多的便是电视连续剧《渴望》《春去春又回》和《爱你没商量》等，印象最深的是看《渴望》时，只要片头曲“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响起，满屋子的交谈声、叫喊声、嬉笑声便戛然而止，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了精彩的剧情。

看电视最让人无奈的是，有时看得正入迷，突然毫无防备地没了声音，像说话的人只说了几个字卡在嘴里似的，接着电视屏幕上的图像消失不见了。人们才知道，停电了。于是在一篇唏嘘声中说说东家的媳妇，夸夸西家的娃娃，耐着性子等待着，直到等电等到哈欠声接二连三响起，眼看来电无望时，人群才如潮水般退去。

当时，我曾不止一次地想——电视里的人究竟是不是真人？他们又是怎么上去的？有时看样子好几天都不吃饭，他们不饿吗？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这种好奇驱使我偷偷摸到电视机背后，当我看到那个凸起的壳时，便想当然地认为——挺着那么大的一个肚子，里面肯定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只是，究竟藏了什么，我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看什么没有选择余地，因为只能看到中央一台，后来父亲从县城买回来一个“放大器”（数码接收机），于是便添了一个甘肃台。一天播放的不是马景涛版的《倚天屠龙记》，便是吕颂贤版的《笑傲江湖》。这时候大家看节目的意见出现了分歧。有的要看中央一台，有的想看甘肃台，而我们这群小娃娃，最喜欢的要数中央一台孙小梅主持的动画节目《红黄蓝》，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动画片，如《太阳之子》《孙小圣与猪小能》《三个和尚》《九色鹿》等，看得人心里美滋滋的。有时一听到“红黄蓝，红黄蓝，是我彩色的希望……”的时候，恨不得把没有吃完的半碗饭全倒进嘴里。也正是红黄蓝这首歌，我开始对彩色增添了无穷无尽的向往。

电视放了好一段时间，有个山里的亲戚来我家对母亲说，他们那里的谁谁谁，家里买了台电视，大人娃娃天天轮流收费，都快成“万元户”了。言下之意，希望母亲也收费。母亲笑笑说，我是个爱热闹的人，买个电视就图个热闹，都乡里乡亲的，收费多不热闹啊。那亲戚见母亲脾气倔，也就不再说了。

几年后，村里的电视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有个阴阳先生花了1800元钱买了个18英寸的彩色电视机，一时之间成为美谈。后来，我家也买了彩色电视机。那台14英寸的“春风”牌黑白电视机被搁置闲放在彩色电视机背后，静静地，仿佛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逐渐淡出了视线。

弹指一挥间，二十多年过去了，那台14英寸的“春风”牌黑白电视机早已不知去向。村里大多数人家换上了电脑，想看什么节目随便搜索就能看到。或者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玩抖音，聊视频，打游戏。大人小孩都过上了“机不可失”的生活。时光在分分秒秒地流逝，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未来会越变越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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