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里外的珍重
□林荣耀
我微信里五个星标朋友,其中有老肖。
说来话长。成家以前我调动过单位,新单位人少,单身更少,宿舍一墙之隔,所以食堂就是个馒头房。没多久,上班途中我发现电线杆上一家面馆红纸毛笔字打广告,字写得秀气。中午过去看,除了拉面还有焖饼、炒菜、田螺和扎啤。吃饭的只我一个,跟店主老肖聊,还挺聊得来。往后常去,跟老肖也熟络起来。他媳妇幼时过继到甘肃亲戚家,二人在甘肃成亲,后来回了济南。老肖总优惠我,推让不管用。
按说厨师从甘肃来,面和汤都正宗,量价又厚道,却是生意惨淡。多亏几个月后临近一条排水河盖上水泥板,开了菜市场,老肖殷勤地送面和收碗,销量暴增。又有长途客车停靠附近,点菜的多了,不得不加聘厨师和帮手。自此,老肖见我就上好烟。人气是最好的广告,渐渐地周边居民也来,就盘下隔壁一间店,凿墙开了月洞门,食客越发络绎不绝的。
这样的光景持续了三年多,拉面师傅告辞,回临沂老家县城自己干。这一来没了核心吸引力,顾客断崖式减少。换地方开餐馆,还是不行,只好去工厂打工。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出两年,竟然离婚。
老肖决定去广西,临走我们大喝一场。到半醉,我诵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不是文学青年,此情此景下诗句竟也脱口而出了。他留几幅别人送的画给我作纪念,却后悔,忘了把沙发坐垫下收藏的报纸给我,那摞报纸记载着重要事件,他的前妻只会当废纸处理掉。
很快,老肖贩了两车甘蔗来济南,又把山东特产拉回去。他还去过中越边境。加上从前的积蓄,2005年去珠海买房子定居。稳定下来写信给我,我让他注册email,可他对电脑毫无兴趣。那时候长途电话贵,工资低,电话只是偶尔打。过年就不一样了,有一年大年初一,我们三口子在小清河岸边徜徉,老肖来电话,不知不觉就聊了二十多分钟。
老肖不玩电脑,手机总得用。后来微信潮起,我给他发面馆旧址的新气象,供他忆旧；他给我发澳门见闻,使我长见识。他隔三差五发来自忖有意义或者有意思的链接,我有时会提出不同看法。有一次发来图片,是他母亲在凝神算牌。原来他把母亲接了去,还给安排牌局,打她喜欢的麻将。2016年秋,他说母亲想家,他送回去,返程要来看我。我一看地图,说太绕。他说打墙也是动土,接着拍来车票的图片。
十多年不见,一声“林总”,恍若昨天。自打认识,他就这么打趣我。还是去他去广西前夕去的那家店,喝到打烊。
有时会想起王勃那句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或共鸣或互补,不功利,不计较,彼此珍重和牵挂,快乐和苦恼都分享,这就是相隔四千里的我和老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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