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的天下江湖
天下可能是一个人的天下,但江湖绝不是一个人的江湖。谭嗣同似乎一生下来,就是一个要置身于繁复的江湖,不惧江湖险恶而着力去施展人生抱负、披露胆识才气,不遗余力、义无反顾地为中华天下求变图新之人。
谭嗣同5岁时,就经历过一场生死劫,昏死三日,竟又奇迹般松开一口气,活了过来。为此,其父谭继洵为他赐字“复生”。这阴阳交错的三日,是他一个人的江湖,只能由他自己去闯、去承受。这一次冥冥中的漂泊,是一次生死经历,也是一种人生定数,既让他陷入先知先觉的情境,也赋予了他“敢为天下先,勇作弄潮儿”的勇气。
他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博览群书,喜好词章,赋诗吟句,文采飞扬。既长于剑术,精于琴艺,又善于汲取,富于思想。10岁那年,谭嗣同拜浏阳著名学者欧阳中鹄为师。在欧阳中鹄的影响下,他对王夫之的思想产生兴趣,受到爱国主义启蒙,倾心于经世济民的学问,对传统的时文八股反感至极。他不喜科举,却看清了朝堂黑暗,权奸腐败,萌发了救国救民思想,自名“壮飞”,意在壮行天下江湖,搏浪迎风飞翔。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清军惨败,清政府丧权失地。谭嗣同忧愤满怀,以为“大化之所趋,风气之所溺,非守文因旧所能挽回”。他痛觉中华民族若不在生产方式和科学领域有所改观,只会越来越被动,这是万万不行的。于是决心致力维新变法。遂与唐才常等在浏阳筹建算学馆,创办新学,撰文提出变法主张,首开湖南维新之风。
为追求新思想,新知识,1896年,他挟剑抱琴,北游访学。行程数万里,足迹遍布直隶、甘肃、新疆、陕西、河南、湖北、湖南、江西、江苏数省。有一次他仗剑策马射猎,7昼夜行程1700多里,虽遇“髀肉狼藉”,但仍“怡然自乐”。期间,他极其意外地得到了他平生最崇敬的前辈文天祥的两件旧物:“蕉雨琴”与“凤矩剑”,对这两件宝物他珍爱如命。从此,他将“凤矩剑”随身佩带,寸步不离。因仗有此剑,他和“义侠”大刀王五结交,二人无话不说,情志相投,成为生死不渝的挚友。与此同时,他察视风土,拜访名家,遍交维新之士,结识了梁启超、翁同和等人。并通过梁启超进一步接触到了康有为的维新思想。从此,他的生命展开了一幅“天下江湖”的壮美画卷。
北游归来,他以父命入资为候补知府,在南京待委。期间,他闭户养心读书,遨游于天高地阔、人文啸聚、思维逐浪的书中江湖。同时,也不忘以书信与梁启超探讨变法思维,与杨文会研讨佛学。正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谭嗣同从字里字外窥视到了天下和江湖的补充性和敌对性,籍此,撰写出了代表性著作《仁学》。《仁学》肯定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不是静止的、停顿的,而是不断运动、变化和发展的,批判了“天不变,道亦不变”的顽固思想,从变易中论证改革社会制度的政治理想。对秦汉以来封建专制制度进行了坚决的抨击,认为君主专制是一切罪恶的渊薮。
《仁学》作为维新派的第一部哲学著作,包括了经学、理学、佛学、诸子学和西学。经学提倡今文经学,理学提倡王阳明、陆九渊的心学;佛学提倡禅宗、华严宗、唯识宗;诸子学提倡庄子、墨子以及明末遗民王船山、黄宗羲等的思想;西学攻格致、算学、社会学。既有唯物主义也有唯心主义,既有自然科学又有社会科学,既有宗教、哲学又有政治思想,融会了中西古今之学,构架出庞大浩瀚的学术江湖,维新思想跃然纸上。
1898年6月11日,光绪帝下诏宣布变法。谭嗣同被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推荐,奉召进京,参与新政。光绪帝召见他等维新人士时说:“汝等所欲变者,俱可随意奏来,我必依从。即我有过失,汝等当面责我,我必速改。”光绪帝变法的决心和对维新派的信赖使谭嗣同非常感动,觉得实现自己的抱负已为时不远。然而,以慈禧太后为代表的封建顽固派,一味反对新政。密谋9月底光绪帝去天津阅兵时,发动兵变,废黜光绪帝,一举扑灭新政。在此情况下,对袁世凯抱有幻想的谭嗣同密会了袁世凯,要袁带兵入京,除掉顽固派。袁世凯信誓旦旦表示先回天津除掉荣禄,然后率兵入京。哪知袁世凯20日晚赶回天津,立马向荣禄告密,荣禄当即密报了西太后。9月21日,慈禧太后发动政变,对维新派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残酷镇压。
面对政变,谭嗣同毫无出走之心,而是置自身的安危于不顾,试图营救光绪帝。未果,决心以死唤醒民众。他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在他看来,“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24日,本可脱身却心怀死念的谭嗣同被捕入狱。9月28日与林旭等5人同时被害,时年33岁。
9月28日的菜市口,万人云集,阴霾密布。在谭嗣同心里,这样一个场面,何尝不是弘扬维新主张的江湖?面对死亡的利刃,面对一个血色沥沥的江湖,谭嗣同仰笑苍天,慷慨陈词,朗声疾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谭嗣同走了,带着一身凛然正气,踩着江湖所固有的汹涌波涛走了,但他在黑暗中留下了一星星灼人的光亮。仅一首《狱中题壁》:“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就给后来者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思索和畅想。这四句,是如此豪气干云,视死如归;又是如此感天动地,畅快淋漓。“愿以颈血刷污政”而“召后起”的谭嗣同,就这样,定格在“坦坦荡荡,铮铮铁骨,剑胆琴心”的人生境界里。
□ 程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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