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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新奖最佳影片《未择之路》:讷于言而敏于行

马纶鹏 2018-06-23 18:35 大字

笔直又狭长的公路,延伸在无尽的戈壁,只有风夹着沙尘。偶尔一辆大车经过,鸣一声喇叭,又消失在天际边,天地很快平静。人的命,路的头,在苍茫天地之下,微不足道。

巴赞在著名的《电影手册》中专门介绍过美国西部片的演变,总结其神话性,分析它的类型,情感和叙事。中国的西部片似乎一直没有成为类型,这当然原因很多,但凡有西部元素的很多电影都成了经典,台湾导演丁善玺的《落鹰峡》开先河,1991年何平的《双旗镇刀客》,乃至前几年宁浩的《无人区》,一脉相承。

《未择之路》剧照

如今我们的西部片肯定离不开这路,这车,这天,这西部的凛冽而耿倔的个性,这是新片《未择之路》的氛围,基调,也是电影的灵魂。甘肃戈壁深处,离了婚的二勇借高利贷养鸵鸟,债主五哥留下一个尕娃(小孩子)要二勇照顾几天。不甘心前妻离开的他开着小货车,命中注定的一段旅程铺开。开头二勇在沙地里奔向逃跑的鸵鸟,死死卡住它的长脖子,逼得鸵鸟躺地上,之后他开车又不小心撞死一只羊,把死羊扔进货箱的时候,发现藏在里面的尕娃。两个人一起上路。这时,低位的平视镜头对准地上羊血,黏糊的血迹不断被车轮压过,这是命。《天生杀人狂》也是这么开局的:蝎子在西部公路一次次被压过,直到被碾碎,血肉模糊。

《未择之路》海报

《未择之路》刚刚荣获上影节亚洲新人奖最佳影片,导演唐高鹏就是从上影节电影项目创投中得到资助的,举贤不避亲,这部新片最可贵就在于片中那“西部性”。和经典美国西部片(《关山飞渡》、《正午》、《原野奇侠》等)中潇洒、侠义,甚至有点奔放的人物个性不同,电影《未择之路》中西部人的性格是爽直、倔强,甚至偏执的,最里面才透着善良,用陈忠实的形容,就是“生冷蹭倔”。二勇放不下前妻,经常给她打骚扰电话,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男人的招呼,就让他不惜开车几天几夜要去看前妻,拗得很;尕娃乐乐性格更硬,与同学不和,挨揍也不叫疼,小眼睛看什么都是睥睨的眼神,不喜欢的人可以半天不说一个字,让二勇一开始错以为尕娃不是聋子,就是哑巴。此外,马伊琍扮演的女卡车司机小眉,暗恋她的修车铺的大头,强拆而发家的李总在片中都是行动大过语言,有时候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做起事来却果敢狠辣,分毫不让。

赋予角色这样“生冷蹭倔”的个性不仅是大西北苍茫、寂寥的自然环境所催生,也是导演对西部的感情所在,更大的意义在于对当下中国影视作品“话唠”的一种反拨,一次疗救。无论是古装剧和都市情感剧,还是喜剧电影,比比皆是“精致语言”,各种捧腹的段子,和看似暖人心窝,阅后却更让人无从安放的对白。大家,包括编剧和观众,都在语言的狂欢中逐渐失去了真实情感的把握,变本加厉的油嘴滑舌,似乎忘了初心。《未择之路》也有独白,也会感叹,却都是鲜活的人物个性语言,有浓厚的地域特色,比如“尕娃”、“坏怂”,所谓的“鸵鸟拳”。更多时候做的是语言的减法,讷于言而敏于行。

《一个勺子》也是很浓重的西北味,也有王学兵出演,可是缺少了公路的叙事和气质。相比之下,《未择之路》用公路作为引子,作铺垫,作叙事线索,还是最大的隐喻:人生的不归路。电影没有选择多线叙事,像笔直的公路,耿直的性格,直插到底。更难得是其中命运的捉弄,就像开头小羊留在地面上的那滩血,结尾是二勇被自己的货车撞倒在地,一滩血缓缓流淌。人的执念和近似疯狂的举动让里面每一个角色都深陷泥潭,愈挣扎愈纠缠。然而电影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说消极地任命运捉弄,而是巧妙地安排尕娃这个角色去向善,向美,向着希望而去,既然我们都会踏上不归路,何不在沿途的风景去精心体验?

所以,这个极具潜力的小演员尕娃在他的作文中写道,每天“我一个人没sha(啥) shi(事)”,即使老师让他努力观察周围,他还是写下,我观察了身边,“我一个人还是没sha(啥) shi(事)”。他的茫然懵懂寡言让他真挚的去看待、善待这个世界,这个人生之旅,最后他的真话安慰了二勇,去世母亲留给他的口红改变了小眉的生活。电影在生的希望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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