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还年轻
□韩振远
衰老不应该来的这么突然,四十多岁正是做事情的年龄,不应该有这样感觉。从有了这种感觉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思考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事业上的挫折,还是情感上的失意?我觉得都不是。
和妻子在大街上行走,人行道旁杨柳依依,纤弱的柳条垂下来,在空中摆动,突然有一种骚动感,猛跑几步,跳跃,腾空,高高地举起手,从高处扯下一片柳叶来,那一刻,感到自己仍然身手矫健。
我驾驶摩托已有十多年历史,开始的那几年还小心翼翼,这两年,一跨上摩托车就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恨不得立刻就到目的地。在回家乡的那条乡村公路上,我驾着摩托车,两旁的景物若画片一样朝后退去。到行人稀少的地方,我甚至可以把摩托车放到最大时速,与所有愿意和我飙车的年轻人一起风驰电掣。每当此时,妻子便笑,再张狂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话妻子在不同的场合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并没有触动过我,在我的心里,我并没有感到自己已是四十多岁的人,和年轻的同事们在一起工作,也没有感到什么不便,像二十年前一样充满活力。世界上的许多事,许多道理我还没有弄清,我仍然在不断地读书,渴望着充实自己,女儿才十五岁,我还有许多要做的事。
今年,妻子再这么说时,我感到自己确实不再年轻了,仿佛就在一瞬间,年轻时的激情,渴望都不再属于我,尽管我跳的和去年一样高,跨上摩托车还是那么风驰电掣,额头上的皱纹也没有添几道,甚至连头发也和去年一样乌黑发亮,但我知道,自己是老了。人的衰老不在容颜,也不在身体,在于心态,我的心态确实是老了。大街上一堆人在看什么新鲜事,我不会再凑过去看热闹。一位貌若天仙的异性走过来,酥胸高耸,美目顾盼,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砰然心动。连书也看不进去,好像世界上再没有好书。带着几分焦躁,却对所有的事都是那么漠然。仿佛这个世界不再属于自己,一切都没意思,一切都无滋无味。伍子胥过昭关,一夜之间白了头,老的只是容貌,心并没有老,还装着一腔热血,不然不会有后来对楚国的复仇。我是真老了,尽管与伍子胥相比岁数并不算大。
衰老不应该来的这么突然,四十多岁正是做事情的年龄,不应该有这样感觉。从有了这种感觉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思考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事业上的挫折,还是情感上的失意?我觉得都不是。
一天清晨,在上班的路上,我看到了动人的一幕。住在同一个居民区的老曹,搀扶着老母亲迎着微风缓缓走过来。老曹七十多岁了,是个退休干部,腿有点毛病。母亲九十多岁,体弱多病。母子俩一路走,老母亲一路发脾气。满脸皱褶,头发花白的老曹像个孩子一样,在老母亲面前惟惟诺诺,陪着笑脸,那会儿,我感到老曹衰老的面容上分明显现出一股活力。对于他来说,衰老的可能只是身体,内心里还年轻。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不再年轻的缘由。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的老父亲突然走了,再早三年,母亲在生病多年后也离我而去。在父母离世之间,大哥也撒手人寰,大哥走的那年60岁,已经做了爷爷,但他从没有说过自己老了,在80岁的父亲面前,有时候还会像孩子一般说些赌气任性的话。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说不定还在父亲那里,听着老爸的絮叨,我知道我的年龄再大,在他的面前仍然是个儿子。老父在堂,永远不敢言老。还是那位老曹,初相识的时候,我问他,今年多大年纪了,老曹嗬嗬笑着说:还小呢,才七十出头。当时我感到老曹有些娇情,现在我明白了。他说自己年纪小,要表达的是一种责任和义务。
父亲刚去世的那些天里,我除了悲痛,还隐隐有一丝失去了依靠的感觉,人这一辈子,无论年龄再大,父母都像一棵庇荫的大树,不管是虬根屈干,还是枝叶稀落,一旦失去,都会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我的父亲去世时,已是80岁的高寿,尽管他去世前早已沉疴在身,需要我不断地照顾服伺,那种感觉还是始终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以前,有了高兴的事,我会像个得到了表扬的小学生一样,首先向父母亲报告,让老人家也来一起分享。有了苦恼,会在父亲那里呆上一会,不声不响听父亲说一会全然不相干的话,过后便烦恼全无。现在,有了这些事,我还再往哪里去?没有了父母的人,会少了人世间最挚诚的关爱,哪怕是责备,也会变得和以前不同。遇到事,再也不可有那么一个和煦的港湾,作为你的精神寄托,再大的风浪,再重的压力,只能独自去面对。
还有,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是个被我的孩子称做父亲的人,而我再没有父亲,世间轮回,才四十几年,我就由一个孩童,成了家里最年长的人。于是,周围的人发现我很快迅速衰老了,我自己也感到自己衰老了,速度快的让人不由分说。
□选自《读者原创版/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甘肃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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