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清溪河

雪浪

原名尉俊琪，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若干篇见诸报刊杂志和媒体。

一

在之前的文字里，我零零碎碎的写到过一条河。那是一条陪伴着我度过童年，少年，乃至青年的河流。它对我的意义，不仅是一种情感上的寄托，一种生命的慰藉，更是我一生无法忘却的精神家园。

它的名字叫清溪河。

二

这是一条性格恬静的河流，从发源的地方出发，不事张扬地流向远方。从童年的时候起，我就一直怀着好奇的心理，出神地望着小河的流向，想知道它到底流向了哪里。

是平原，还是峡谷，还是汇入了更大的河流中。它一路东行，带着大地的苍茫，以及大地上匆淼的时光，流向了无限的未知。

这条河，也在一定程度上，启迪了我对人生最初的认知。三

小的时候，这条河是乐园。尤其在夏天的时候，它清清亮亮的从平坦的河谷流过。它的流淌声，像美妙的旋律，向着村庄的四周发散开来。它的水滴，心平气和地问候着河里的石子，水草，细沙，如同亲密无间的恋人。

记忆深的，是和儿时的小伙伴，在太阳高照的时候，相约来到因为挖沙而形成的较深的水塘。发蓝至晶莹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动人心魄的幽深。二话不说，脱光衣服，露出光光的屁股蛋子，两手高高一举，双腿用力一蹬，就一头扎进了清澈的水里。瞬间，感觉水面山谷俱静，唯有水，以慈爱的拥抱，给了稚气未脱的孩子以生命宽博的触动。

曾经无数次，我一个人站在河边，以内心最初的悸动，开始对清溪河的问询。身边，风轻轻地吹着，吹起水面的涟漪，吹动着童真的心思。我神圣地伸出两只手，将它们置于温润的水波里。那一刻，感觉水滴直往心里去。它要做什么呢？是喜欢我，是爱怜我，是不舍我。总之，不管如何，我沉浸在那时的情绪中。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看飘渺的炊烟从眼前滑过，看那饮完水的牛马，被人牵着，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切的一切，给了故乡平实的暖意和色彩。

也许就从那一刻起，我深深地爱上了那纵横的沟壑，美丽的田野，苍卓的山峦，错落的庭院。并默默地下了决心，要爱一辈子。四

清溪河，与古镇相依相伴。古镇的名字叫礼辛镇，因为历史的悠久和文化的厚重，成为甘肃省十大古镇之一。

古镇的古意，不是此刻我要在文章中详细论及的。我要写的，是初中时曾经就读过的中学——礼辛小学附中。

那是1986年，在全乡（备注：那时叫礼辛乡）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中，我以全乡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当时的礼辛小学附中。

从村里到就读的学校，那时一般半个小时就到了。上学的路，当时是一条比较宽敞的沙土路。笔直的一直从乡公路处，延伸到村子一个叫河湾的小队人家。

记得那时每天天不亮，娘就开始了对我一遍遍地催促。“起来了，要不上学迟了，馍馍给你装到书包里了”。不知小小的年纪，怎么那么多的瞌睡。任凭娘一遍遍地叫，只是迷迷糊糊地应答着。娘没办法，披上衣服来到我睡的屋里。暖暖的被窝里，我光着身子，赖着不愿起来。耳朵里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小伙伴们互相喊着结伴去学校的喊声，各家打鸣的公鸡呼应着，争先恐后地欢叫起来。

娘来到炕沿边，再轻轻地喊我几声，见我依旧赖着不起，就使出她的绝招，把冰冰的手塞进被窝，婆娑着放到我的小屁股上。于是温暖中瞬间掺进了一丝透明的凉意，如一片调皮的雪花落到身上。再懒睡不可能了，就嘟啷着坐起来，露出光光的上身和屁蛋，撒娇着不愿穿衣服。母亲就嗔怪者给我穿好衣服，把装着热馍馍的书包，挂在我的肩上。顿时，一种温暖穿透全身，包含着娘殷殷地期待，瞬间，再没有了困倦。

走出屋子，院子里还留着一晚的幽静，风吹着院墙后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推开院门，脚步就随着身边柔柔的清风，匀致有力地迈开了。

走出村子，再走一段土路，拐几个弯，就到了与清溪河相连的沙土路上。清晨的河水，在河道里哗哗地流着，似乎一夜的流淌，让它依旧没有任何的疲倦，节奏还是那样欢快，它好像是永远要坚持这种轻快的主题。

河两边的地里，种着各种庄稼，还有蔬菜。包谷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叶子长得舒展，丝穗充盈，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吸进肺腑的，不光有河水的甘澈，还有果实的硕足。

提到果实，要写到有一次和村里几个同班同学放学回家，经过一家的果园，看到满树让人口水直流的梨，心里便有了摘几颗尝一尝的想法，于是不顾风险，悄悄的从墙上翻过去，刚准备伸手去摘，就被早已候了很久的园主大吼一声，逮个正着。于是心里由最初的勇敢变成了深深的害怕。要是被关在院子里不让回家怎么办，被第二天告诉老师怎么办。脑海里，出现了娘焦虑不安的样子。就是让回家，很迟了娘也会问个究竟的，该怎么给她说呢？娘知道了实情，会怎么对我啊！

最后，好在园主人看着我们年纪尚小，也没怎么为难，只是吓唬了一下，就让我们回家了。

出了园子，我们几个沿着清溪河一路飞奔，母亲一样的河流，没有嗔怪她犯错的孩子，用轻柔的话语，安慰着受了惊吓的我们。

清溪河，点点滴滴地见证了我初中几年的求学时光，也为我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段，做了完整的记录。我把一个少年的纯真，把成长的苦恼、快乐，把对知识的渴望，对大山外那个世界的向往，清晰地留在了清溪河的两岸。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以老迈之躯，回到故乡。当我站在河边，凝视它的时候，依旧会无比欢悦的带着思绪，回到曾经的少年，回到果实累累的清溪河两岸。

五

清溪河流经的川道里，它独独钟爱我的故乡，一个叫做尉家坪的村子。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故乡不远不近，把一片养活人的土地，把勤劳善良的乡亲，安置在了这清澈的河边。

关于村子里祖先的渊源，说法不一。但最早带着一路远行的风尘，选择这河边作为久居之地的先民，却是富于眼光和智慧的。他们知道，有河，就有生命永恒的延续，就有尘烟香火贯穿于祖祖辈辈的血液和情感中。

尉家坪，呢喃着故乡的名字，我有说不完的热爱和眷恋。

1992年，经过几年的苦读，我终于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从邮局取上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到现在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得到通知书到了邮局的消息，我几乎是不停歇的，沿着熟悉的沙土路向镇上跑去。河的两岸，还是非常熟悉的场景。我跑着，感觉风在耳边呼呼地响，其他的声音听不见。我边跑，边向河道的方向清脆地喊上几声，少年的胸膛里，充满了力量。是啊！我就要拿到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凭证，然后怀揣着它迎接一个崭新而又美好的开始。为这一刻，父母付出了很多，他们的艰辛劳作和默默地牺牲，才换来了我今天的喜悦与成功，尽管这其中有我个人的一点小小的努力，但更多的，是父母的功劳，还有思想上的开明。他们清楚地知道，稍微一点的懈怠，就会让我沿袭他们的命运，一辈子与土地为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承认，土地是可爱的，它生产粮食，养活乡亲，它以春意盎然，夏花灿烂，秋意深远，冬雪明阔，表达着宇宙的丰富，但更广阔的生命图景，在那一刻，似乎在脚下这片土地的更远处，召唤着我，等候着我。

我要跑过去，与那个远方撞个满怀，撞出四溅的火花，撞出饱满的激情。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将要敞开怀抱，去拥抱一个诗意浓郁的未来。

□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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