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遗孤：还是觉得“咱们中国好”
日本遗孤（遗华日侨），是指1945年侵华日军从中国大陆撤退和遣返期间，遗弃在中国大陆的日本人。日本称中国残留日本人。如今这些人平均年龄在76岁以上，只会讲汉语，不会说日语。特殊的身世令他们即使回到了日本也无法真正融入社会。他们常常回忆起在中国生活的时光，依然保留着中国人的传统习俗，对讲汉语的人感到格外亲切。近年来，随着遗孤年岁的增长，其养老问题日益突出。日本陆续出现了一些专为战争遗孤开办的养老院。
近日，记者专访了返回日本生活的76岁战争遗孤吴伸子女士，以及开办这类养老院的苏志东先生。
“我一度不知自己哪年出生”
甫一接通住在日本横滨的吴伸子的电话，虽不出所料，她满口说的都是中国话，但地道的东北口音还是让记者无法将她与 “日本人”联系在一起。可实际上，她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她于1942年出生于东京，2岁随父母到中国。其父曾在沈阳铁路局工作，一年后去世，两年后，其母也在沈阳去世。
“母亲在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了一个朝鲜人，并告知了他我在日本的家庭地址。他会讲一点日语。但他很少讲，那时在中国已经很少能遇到日本人了。 ”吴伸子对养父的记忆尤为清晰。 “不过，我一直不知道我具体是哪一年出生的。母亲走之前留下了一张我的照片，照片背后有出生年月日。可由于相片一直放在养父的衣服兜里，时间久了蹭来蹭去，上面的字迹就模糊了，只知道我是3月24日生。 ”由于不能确定出生年，吴伸子对自己的年龄也是模糊的，直到50多岁回到日本东京后才查找出当年的历史档案。当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吴伸子一算才惊觉自己结婚时才17岁。
吴伸子的养父是一名卡车司机，因为没有语言环境，从吴伸子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讲“朝鲜语”。新中国成立后，吴伸子的养父正式入了中国籍。抗美援朝结束后，养父带着她来到西北。吴伸子在甘肃、宁夏、新疆度过了她的青少年时期，并学习了汉语。 1963年，养父带着吴伸子再次来到东北。
还是觉得“咱们中国好”
吴伸子的丈夫早年因脑血栓去世。1997年吴伸子55岁时独自带着4个孩子回到了日本。虽回到了自己国家，但她在与记者交谈时，总是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咱们中国。 “来到日本后，最不适应的是生活习惯和语言障碍。我能说简单的日语口语，但要想和人聊天，还得说‘咱们中国话\’。咱们中国人，朋友之间会互相串门、唠嗑儿，日本人不这样。他们与你很少聊天，你有事去找他，他也不会请你进门，就站在门口说，甚至一两个小时地站在门口说话。如果是咱们中国人，肯定会把人请进屋里说。还有是，咱们亲戚之间，你来我家，我请你吃饭，请你在家里住。日本人很少请亲戚朋友吃饭，就算请你吃饭，也绝不会留你住在家里。 ”
吴伸子在中国几十年养成的生活习惯，让她很不适应日本的生活，但她并不想改变自己。 “我回到日本后找到了很多亲戚，有舅舅和叔叔。有一年过年，我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做了我最拿手的饭菜。我叔叔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但从不请他吃饭，所以我请他来，他非常开心。自从我请他到家里吃饭以后，他很喜欢中国的生活习惯，觉得很有人情味儿。 ”不光是吴伸子保留了中国的生活习惯，她的子女们也都继承了 “热情好客”的传统。 “有一次过节，我让儿子包好了饺子给他们送去，他们感动得不得了。觉得你‘亲手\’包饺子给我吃，那是从内心里想着我。他们的子女从不这样。在孝敬老人上，我觉得还是‘咱们中国好\’”。
战争遗孤养老问题突出
随着战争遗孤的年岁增长，他们面临着无法真正融入日本社会的现实状况。在这一大背景下，在日的华裔企业人士开始涉足“养老业”，专为这部分遗孤服务。日本恒拓介护经营者联合会会长、日中介护学会理事苏志东就是其中一位。
2012年，由于工作原因，苏志东接触了很多战争遗孤。 “虽然日本有很好的养老政策，但由于语言障碍，这些战争遗孤很难享受到这些，他们的养老需求很难得到满足。 ”正是看到了这一现状，2012年下半年，苏志东创立了自己的社区养老公司。
为了报答中国养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些遗孤们经常自发组织 “感恩活动”。2018年新年和刚刚过去的春节，就举办了这样的联谊会。 “华人开办的养老公司让他们有一种重回 ‘故乡\’的感觉。 ”苏志东坦言。
生活在华人养老院心情好
电话中，76岁的吴伸子思维敏捷，声音洪亮，能感觉得出她的身体状况不错。“我去年做了心脏手术，现状正在休养，恢复得还不错。打算明年回中国看望亲戚朋友。养父的儿子孙子都还在新疆，没有养父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在没做手术之前，吴伸子每年都会回中国。手术后的她，一方面更加想念中国，另一方面，“保重身体”成了她最重要的生活目标。
“我家人都很长寿，大舅活到95岁，二舅活到92岁，三舅80多。三个舅妈都健在，大舅妈93岁，二舅妈84岁，三舅妈80岁。现在苏志东先生开办了专为我们中国归国者的养老公司，我们在这里的生活与在中国时几乎是一样的，心情很好。再加上日本有先进的医疗技术，我的目标是活到120岁！ ”吴伸子说完这话，自己开心地笑了，同时她也向中国的老年朋友发出邀请：让我们每天快快乐乐、健康长寿地生活！ 记者 王丽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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