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影子
“一点一滴一个水泡泡,三天不摘草帽帽。”这是已经去世的奶奶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那一刻拧麻绳的奶奶正坐在炕旮旯里,一圈圈收紧自己的拧车。
相比麦头子掉在地上的夏,老家的秋,趟在犁得熟腾腾的地里,脚步自然就有些吃力。大场里,高高的麦摞子一个个被摞了起来,像极了老家的红土窖的模样。大一点的摞檐子底下,存放着扫帚、四叉、簸箕、筛子,能顺手借用的空间都借用了,偶尔飞来几只麻雀,喳喳地叫;鸡摇晃着脑袋也来了,守护起自家的地盘,咕咕咕地高兴个不停;狗急了,拖着铁绳一个劲地吐舌头,生怕引不起主人的注意。其实最不情愿的还是我们这些孩子,因为码得整齐的麦垛子就是我们捉迷藏藏身的最好去处。
要给山里的秋田腾出场,夏田来不及碾,摞摞子自然成了老家人不二的选择。殷实的家庭大多两个摞子,一大一小,小的底下是豌豆,上面是小麦;大的是清一色的麦子。在那个物质生活还不太富足的年代里,这样的情景常常会引来许多艳羡的目光。大摞子能装几十亩山地里的麦垛子,故而会摞大摞子的庄稼人,自然被敬为上宾,纸烟、糖茶、死面油饼子、鸡蛋汤,能上去的都上去了。摞子匠欣然笑纳,虽汗水涔涔,却也吃得舒坦,喝得欢畅。要是碰上几个帮工故意找茬,能吃两碗的来三碗,能来三碗的挣五碗,只吃得锅清了,灶净了,看着主人难为情地擀起面方才作罢。那一刻,一片树叶落下来,划开了他们一直憋气鼓劲的笑颜,一群鸽子正低低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场腾开了,真正的秋收才刚开始。蓝花花的胡麻,红秆秆的荞麦,黄澄澄的谷穗,红彤彤的高粱,全都伴着早晚吱扭吱扭的鞍子声被陆续驮到了场,一字儿排开,可忙坏了上了岁数的小脚奶奶,既要顾及场里斜七顺八躺的,还要照应圈里吱吱呜呜养的,一手好茶饭就在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她知道“七月十二,羊肉茄儿”最香。没有羊肉,就炒一锅辣子;没有啤酒,就泡一杯酽茶,只吃得下重苦的亲戚儿孙们汗流浃背,一个劲地咂巴起嘴巴。
春播夏犁秋打耱。伴随着秋田上场,为了保墒,打耱地便成了侍弄土地最为重要的一环,松土、除草、保墒,一遍一茬地侍弄。有经验的老家人在扶犁扬鞭的同时,还要用脚踩踏掉比较大的土坷垃,这样平、整、齐自然就成了检验一个庄稼汉是否是犁地行家的最好标准。
山薄地广、春短秋长的老家,国庆长假都被遍地的洋芋填得满满的。这个时候,地空了,可我们的心思不空。实际上驴只要赶出圈门,我们便三五成群地撒满了田埂土坡。找寻洋芋的是一组,捡拾柴火的是一组,挖锅锅灶的是一组。大的领着小的,男的和着女的,在洋芋地里便开始了地毯式搜索,不消多长时间,柴有了,洋芋有了,红红的火苗便开始贪婪地舔起垒好的土坷垃……
这时候,总有行家不时地试探着土坷垃的温度,等柴烧完,洋芋扔进锅灶,为了不致灶膛的温度散出,摧枯拉朽地掩埋便是最后一个环节,几分钟一个土堆便从原地堆起来了。当一个个因为贪吃被糊得黑通通的嘴角溢满笑容,当不太满的背篓来回敲打着瘦小的屁股时,夕阳的余晖多多少少、长长短短会留下我们急匆匆往家赶的影子。
——选自《甘肃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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