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上的摆渡人——杨日告
毛柯柯
杨日告是我插队那个村里的藏民,他长年驻守在洮河边,担当着船匠的任务。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卓尼县境内的洮河之上,桥梁是非常罕见的,渡船是重要的过河工具,并且已经延续了很久的历史。
洮河上的渡船动力完全靠人力,其原理是在渡船的船头上绑定一只滑轮,滑轮挂在横跨洮河两岸5至6厘米粗的钢丝绳上,能灵活滚动。渡河时船匠立于船头,目视对岸,双手交换着不断将钢丝绳用力拉扯,脚下的渡船便缓缓前行,一般10来分钟就能到达一百多米宽的洮河对岸。
杨日告30多岁年纪,挺健壮的,平时不喜言笑,走路也不紧不慢。他的外貌是清秀的,五官端端正正,古铜色的脸庞,油亮亮的,看不见皱纹。他总是留两、三毫米长的短发,平时肩上斜披着一件深色大襟棉袄,穿利索的时候,会用一条铁锈红的粗布腰带,把腰系紧。杨日告基本吃住在河边的船房内,不论白天黑夜,每当听到了:“船匠哎——过河——。”的呼唤,他就会不紧不慢地披上外衣,踱着方步,解开缆绳……
在卓洛大队,闹站和寺布车两个生产队有知青点,恰好分布在洮河两岸。都是兰州来的知青相互认识以后,就有了窜点的习惯,而且聚集玩耍起来毫无时间观念。每到夜半三更回点时,我们也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一遍一遍地喊着:“船匠哎——,过河——。”
这样的次数多了,给杨日告的休息带来不确定性。有几次,晚归的知青们无论怎样扯着嗓门呼喊,杨日告就是躲在船房不露头,非得让知青喊上一、两个小时后,才慢慢出来,见到我们也是绷着个脸,于是,有几个知青想捉弄杨日告一次,他们乘杨日告在屋里吸烟的工夫,悄无声息地从洋芋地里转到船房的背后,悄悄解开船的缆绳,迅速跳上船,拉动钢丝绳就跑。当杨日告听见动静跑出屋门,船已离开河岸十数米了。此时,他又气又急,两脚跺地,一改慢条斯理的习惯,连喊带骂,外加求饶……而知青却毫不理会,学着《水浒传》中的阮氏兄弟,吹着口哨,唱着歌,只管拽拉钢丝绳向河的对岸游去。当船行至河中央的深水处,他们都脱了衣服顶在头上,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似地跳入水中,游到对岸后,扬长而去。
也是不打不成交,这次事件之后,只要知青过河,杨日告都是随叫随到,而且也相处得越来越好。有一次,村里几个年轻人“搭平伙”喝酒,我们几个知青也参与进来,酒场设在杨日告的船房内。“搭平伙”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平摊制,我们每人拿出5角钱,交由组织者从术布公社的小卖部打来一塑料桶散白酒,又买几盒草原牌纸烟,没有一丁点菜肴,喝酒就开始了。那天,我们在船房里围坐了满满一炕,记得轮到我过关,或者应关,划拳均由杨日告替代。他不紧不慢地出手,嘴角、眼角都往上翘,笑眯眯地:“两家人好啊”、“八匹马儿跑啊”的表情,至今我都清楚地记得。
我们会常常坐在杨日告的船上,习练划拳,输者从洮河里舀一缸子清澈的河水,都是一口干掉,不一会把人的肚皮灌得溜圆。杨日告则悠闲地扯拉着钢丝绳,笑嘻嘻地哼着河州花儿,看着我们热闹……
后来,我和杨日告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也很快适应了藏地农村的生活。藏族同胞普遍有着爱憎分明的性格,他们对友谊十分珍惜,朋友之间交往没有私心。
一天晚饭,杨日告邀我去他家吃酥油糌粑,这是藏族同胞一年中经常食用的主粮,尤其到了牧民们逐水草而居时期,酥油糌粑明显展示出储存、携带及食用方便的优势。我脱掉鞋子,和杨日告隔着炕桌,面对面盘腿坐定,火盆中的炭火燃得正旺,壶水咕噜咕噜地翻滚。杨日告弓起身,先将开水倒至半碗,再拿木勺从斗状的木盒里,挖一坨喷香的炒面,放入其中,然后用小刀切一大块酥油放在炒面上,笑嘻嘻地把碗推至我面前。之后,他为自己也挖好炒面,仅切了小小的一块酥油。
离开寺布车以后,听说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有一年洮河水上涨,寺布车的渡船被洪水冲走,后来在距寺布车不远处修建了术布大桥,渡船由此而消失了。
我一直想念着朋友杨日告,遇见熟悉寺布车情况的人就会打听、了解他的情况。不久前,听说他仍然住在寺布车原来的老屋里,只是视力近乎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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