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峪的笛声

定西日报 2021-12-28 08:10 大字

□孙山

在拉尕山上,我放眼所及全是高峻而拥挤的峰峦。北山挺拔,岩裸露。最远最高处是白玉般的石峰,如旌旗猎猎。近处低处是万韧峭壁,其间生长着一些灌木,乍看如覆盖了一层青苔,似水墨流泻。南山略缓,但依然陡峭,呼啦啦涌动着茂密的松涛,偶见有牦牛悠然出没,分明又是一幅油画。更高更远的南山背后,是否又是白玉般的质地,不得而知。犬牙交错的南北两山之间,天空蔚蓝如海,白云无心出岫,山下一条罅隙,白龙江弯弯曲曲艰难地流过。

往舟曲县城进发,车子在江边穿行,起伏如荡舟楫。山与水相互妥协处,岸边多出一小块一小块的空地,那里既有庄稼,也有村落。更多的村落斜躺在山脚的坡地上,甚至挂在山肩,在那里回头看江,应当像踩着天梯。走着走着,路边有了漂亮的办公楼和体育场,有了商住小区,零零星星,如天女散花。路过一处逼仄的天门,忽地高楼林立,到了舟曲老县城。这个被誉为“藏乡小江南”的地方,一眼还看不出它独特的风貌,但很精致。

这里海拔仅一千三百米,是整个甘肃海拔较低的地方,盛夏的黄昏,热浪还在地面氤氲,这理所当然又出乎我的意料。停下车,信步走走,就碰上了舟曲特大山洪泥石流抢险救援纪念馆——2010年8月7日夜间,舟曲县突降暴雨,泥石流从三眼峪、罗家峪冲向县城,大量的耕地和房屋被毁,千余人罹难。当那些熟悉的电视画面时隔多年在眼前重现时,我感觉胸闷气短。我不得不思考这次旅行的意义。

次日晨曦初露,我又来到江边。白龙江一改它在郎木寺初出深山茂林时的清澈温顺,它携着灰质砂砾岩的成色翻滚奔流,一去不返,顺便也带去了或明或暗、或快或慢的时光。从白龙江到三眼峪,有一条又宽又深的排导渠,堤岸用石头砌了,显得坚固而规整。渠里流着水,淙淙有声,清冽见底,在光滑的卵石之间绽放着碎银般的浪花,待它汇入江流,便倏尔而逝。循流而上,似乎有水的影子在拍打鞋袜,拍打衣衫,让人的肌肤湿漉漉的。

排导渠的右岸建了追思园,与抢险救援纪念馆分布在同一条轴线上。这里应该是曾经的南街村或者北关村,再往上走是三眼峪村,对岸是东街村、北街村和月圆村,是稠密的民居和零星的庄稼。那一夜的泥石流排山倒海,村庄瞬间变成了废墟。零零星星有人在散步,去了渠边,去了山根的果园或菜地;有人低着头急匆匆走过纪念碑,像在寻找什么。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吊嗓子,和我生活的小城的清晨相比,这里异常安静。

忽然听到悠扬的乐曲,我以为哪里正在跳广场舞。抬头,竟看到一位男子在吹笛,他身着深色半袖、短裤,脚穿运动鞋,站在排导渠的水泥护栏前,脚下的音箱里播放着伴奏乐,眼前的护栏上摆着五线谱,他的背影纹丝不动。我听他吹了一首《泉水叮咚响》,又听了一首《思念》,依依不忍离去。我没有打扰他,我宁愿相信他只是一位音乐人在做功课,不敢想象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这里发生的故事,实在无法触及。

沿着堤上向三眼峪方向前行,河水突然消失,大小不一的石头扎堆在沟底。细看,堤下有一排水龙头,有人提着水壶、塑料桶,从堤边的踏步下去打水。水龙头的旁边,有一大股水冒出来,有人直接在这儿盛水,盛不及的便哗哗流去。稍远处,有妇女用背篓背来青菜、衣物,仔细地洗。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像干一件庄严的事情。我好奇地向一位老者打听,原来这是从后山截引的泉水。舟曲又称泉城,泉城人爱水如命,近乎挑剔。

其实在县城西街,我也看到过两眼泉,一眼叫慧泽泉,一眼叫地泰泉,泉口用石材砌了,还做了一些石质景观。泉水很浅,临街店铺的女主人直接用桶汲了水去拖地,不知道能不能直接饮用。那里是一条楹联文化街廊,葡萄架似的门额上挂着大红联,都是赞美舟曲自然与人文的。街口有一座牌楼,最高处的匾额上写着“一街清泰”,下面的匾额上写着“不二扬州”,显示出舟曲人的清雅与高贵,也让我领略到了舟曲人的自信与张扬。

再往上走,三眼峪的模样在我眼前清晰起来,它就像一只巨兽张着嘴巴。又看到高大的一号坝、二号坝,分明是给它戴上了嚼子。一阵风吹来,带着玉米、番茄和苹果成熟的气息,我又听到时断时续的笛声,清幽,孤独,执着。我迈开大步离开三眼峪时,阳光正从月圆村那边的山头上升起来,照耀着白龙江,照耀着楼群和街道,照耀着城外的田野,像一只轻柔之手抚摸着受过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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