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您的目光我们也成了警察 九寨沟县公安局王娟
细数起来,我家有三名警察,父亲、我和弟弟。
对父亲的最深记忆,来自于母亲床头柜抽屉里几张发黄的照片。照片里那个穿着白色上装蓝色裤子,戴着白色警帽,脸上露出憨厚笑容的西北汉子就是我父亲。在我恍惚的记忆里,父亲是一名警察,一名个子高高的警察,一名看守所的警察。
父亲在休息的时候,总会骑着他的二八圈自行车回到十几里外的乡下家里帮妈妈干农活,把我家的小木屋拾掇整洁,就连被我穿得露脚趾的小布鞋都洗得干干净净,与妈妈、姐姐的鞋子一道,整齐地摆在窗外的阳台上。晚上,盛满阳光味道的小布鞋在父亲的手中被缝补好,等着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就会穿在我的小脚丫上。每当父亲准备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我便会踩着小布鞋跟在后面嚷着要去街上,看着我拽着他的衣角不放,父亲总会爱怜地把我搂进怀里,放在自行车上。这时母亲便会跑出来嚷着:这么点小孩,你是要把她惯坏喔。很多次我都会得逞,小脸笑得像一朵花,躲进父亲的怀里。从乡里坑坑洼洼的土道上一路颠簸到街上,小屁股虽颠得生疼,我却无比兴奋。到了看守所,父亲会匆匆把我放到武警中队,自己去上岗,这时的我却变成了那帮武警哥哥宠爱的对象,做游戏、下跳棋、画画……忙得不亦乐乎。而母亲常常会在第二天就把我接回家里,她知道父亲很忙,总怕我扰了父亲的工作。
再见父亲,仍是在我家那个小小的木屋里。抬眼看去,父亲虚弱地躺在木床上,脸色蜡黄,脸颊深陷,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努力地向我传递笑意,那笑容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意味。当时年幼的我却读不懂其中的不舍,抑制不了见到父亲时的兴奋和开心,立马跑到父亲床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姐姐躲在卧室门口,不敢靠近父亲,或许她已读懂了父亲的眼神,感知到了离别的气息。
直到几日后,父亲静静地躺在了墓碑下,我才明白父亲走了,永远地离开我们了。从此,那个温暖的怀抱只能在睡梦中出现。再后来,只能借着仅有的几张照片才能忆起父亲穿着警服、一脸淳厚的样子。
十多年后我从学校毕业,面对人生方向抉择时,母亲与我有了一次长谈。
那是九月的秋日,川西北高原的天空蓝得让人忘记了呼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家里的地板上,恰如十余年前被阳光泼洒的小木屋。
娟,你去当警察吧,这肯定也是你爸爸的愿望。母亲的话语多少让我有些吃惊,或因父亲过早离去,我本能地产生了抗拒当警察的念头。而母亲的眼里却是坚定和期盼,她向我聊起了父亲生前的经历。
父亲祖籍在甘肃省舟曲县,与如今的九寨沟县黑河沟隔着一道山梁,同属岷山山脉。困难时期接连几年的天灾,爷爷奶奶决定带着孩子们翻越岷山,到南坪(今九寨沟)寻找出路。山高路远,前路茫茫,背上的干粮所剩无多,爷爷奶奶带着四个儿子与一起逃荒的乡邻走上了迁徏之路。尚才十几岁的父亲也因此来到了南坪。
之后,父亲不仅得以生存下来,还幸运的参军入伍,转业后在国营金川劳改农场成了一名管教干部,后在父亲回家省亲时,遇见了母亲。母亲说她第一眼看到父亲就决定嫁给他了,父亲的眼睛干净透彻,看到母亲时露出羞涩的表情,于是母亲就这样利落地嫁给了年长她十二岁的甘肃汉子。母亲在南坪乡下种地,最期盼父亲休假探亲的日子,而父亲总是觉得亏欠母亲、亏欠这个家,所以每次父亲休假回家,从田里到家里,什么活都抢着干,家里家外收拾得亮亮堂堂,寨子里的人都夸父亲勤劳敦厚。
在我出生的那年,父亲终于从金川调回了南坪,由于父亲监管工作经验丰富,又从检察院派到县看守所工作。在父亲从金川劳改农场离开时,不管是同事还是在服刑的劳改人员都舍不得父亲,父亲为此事还在母亲面前感慨了好一阵子。
好日子在一对勤劳的夫妇手中飞快地游走。母亲正在实施她的建房计划时,父亲却突然病倒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小县城的医疗水平有限,父亲在南坪治疗了小半年,等到去省医院检查时发现已是肝癌晚期。就这样,世间少了一名尽职的警察,母亲少了体贴的丈夫,我们姐弟仨少了疼爱我们的父亲。
给父亲办完丧事,母亲独自站在新房前。此时,太阳西下,一抹余晖照在还未完工的阁楼上,四处都是空荡荡,只有风从父亲身前种下的那棵梨树上吹过。母亲看着未完工的新房,眼神里透着坚毅:我一定会将三个娃带大,穿上警服,走完你未走完的路,这样你也就没了遗憾。母亲把对父亲的承诺、对子女的责任凝成了强大的执念,用青春浇注,终得见我们仨长大成人。我终于明白了母亲这么多年的坚持,懂得了母亲想完成她对父亲的承诺。
当我第一次穿上警服站在母亲面前时,母亲的脸上堆满笑容,就如窗前那盆山茶花般灿烂。她用双手给我整理着警服,像极了以前给父亲整理行装的模样,嘴里还不停地叮嘱:你现在也是一名警察了,到了派出所一定要听从安排,不懂就要多问多学,对来办事的老百姓态度一定要好……我明白,母亲是担心我做不好,损了警察的名声。
立正、敬礼,我独自来到了父亲的墓前,举起右手庄重地行了礼。父亲,我定会勤勤恳恳地做好一名人民警察。我抬头望向天空,找寻父亲的目光。我知道,父亲听得见我的承诺。
一晃二十余载,西山脚下公墓里的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梨子熟了一季又一季。我也从少年步入中年,从派出所到治安、政工、指挥中心,再到刑警,在不知不觉中已轮换了多个岗位,我也到了父亲当年的年纪。
清明节,我特意选了一束菊花来到父亲墓前。放下花束,拔去杂草,擦拭墓碑上的尘埃,轻轻地向父亲问好。我知道,父亲一定见证了我的每一次成长,第一次抓捕时的紧张,第一次将户口簿送到群众手中的慎重,第一次被批评时的难受,第一次稿件被采用时的兴奋,第一次让犯罪嫌疑人流下悔恨泪水时的欣慰……我知道,我烙下的每一个印迹父亲都会看见,当年父亲播下梦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开花吐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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