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说话的秋天

□桑吉曼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清晨停了,推开窗,一股清冷的风迎面而来。萦绕在山头的云雾在阳光初照时渐渐隐退,南山之巅终于显露出它的真容,只隐在雾中几日,山上的树木早已不是苍翠的模样,秋天已经浓墨重彩地登场了。

连日来的阴雨,提前将雪引到藏乡江南,北山之巅居然已经落雪了,阳光下,北山更加素净、巍峨。

舟曲的秋天,是柿子说话的地方。进入素有舟曲“东大门”之称的大川,无论土地在舟曲多么金贵,沿着白龙江两岸,田间地边总有柿子树星罗棋布,在炎炎夏日为田中劳作的农人撒一片清凉。秋天来临,一树树红叶簇拥着玲珑的果实,不仅装点了乡间风光,更为农户增添了盼望。

白龙江滚滚东流,峡谷里经年吹刮着风,自东向西永不停歇。这里的柿子树经年累月被东风梳理,枝杈一律向西倾斜,就算是风和日丽的时候,树依然保持着向西的姿势。

柿子,甜中带涩,不能生食,所以要对其进行加工处理,去掉涩味。在坛中倒入温水加酒或酒曲,将柿子放入其中,封坛三日即可。发酵后的柿子去了涩味,外形、光泽、口感俱佳。甜爽脆硬的酒柿子虽好却不宜久存,三五日之后果肉就开始变得熟软。另一种法就解决了柿子难储存的问题——加工成柿饼。柿子削皮,用细麻绳串起来,悬挂在屋檐下晾晒,同屋檐下的玉米、辣椒一起书写秋韵。风吹霜打,待水分蒸发,差不多已是深冬雪落时。将柿饼从麻绳上解下,封入坛中,等到柿饼表面起糖霜就可以吃了。虽然外表瘪瘦且像裹了面粉,但口感甜糯,受大众喜爱。

柿子,是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家门前有一棵软枣树,近旁并列长着一棵柿子树。母亲说柿子树是从一棵软枣树做母本嫁接的。柿子树的树干上,至今还能清晰地看见嫁接时的疤痕,或许嫁接的人,手法粗糙,但不影响它健康地活着。

或许,那棵软枣树就是柿子树的母亲,它们是世间最幸福的存在,世上没有哪个孩子和母亲能够这般长长久久地相伴,一同沐浴阳光,一同经历风霜,风来时,窃窃私语。风止时,蓄一树鸟鸣,静默相守。

从母亲记事起,那棵柿子树就有这么大,在时间的长河里,树比人存活得更为长久。

柿子是我小时候在秋天里经常吃到的水果,因为除了院角的一棵梨树外,只有软枣树和柿子树,软枣果子小且籽多,没有柿子好吃。秋末冬初,母亲外出做活前,把装着柿子的竹篮放在向阳的窗台前,等我们中午放学时,柿子被阳光晒得温热,回到家就可以捧起一颗橙光透亮的软柿子,咬破一点点皮,把里面的果肉吸入口中,蜜汁般的果肉瞬间滑入喉中,那种甜蜜在心头荡漾开来。

如今,舟曲的柿饼和酒柿子都已经开发成了农户脱贫致富的文旅产品,天南海北的人们都可以在网上购买到。峰迭新区的石板路上,这里一处,那里一窝,都是卖柿子的老阿婆。精心挑选的大个儿柿子,在背篼上堆起一个个闪着橙色幽光的小山,就算是不吆喝,也不断有人凑上前去买。一背篼柿子,大约到了午后就能卖完。我家的柿子,除了做一点柿饼,其余的都送给亲朋好友品尝。因为柿子在山后也算是比较稀缺的水果,大家分享也算是美美与共。

凉风至,秋霜降,柿子叶儿红。龙江两岸好多柿子树上还挂着零零星星的柿子,红彤彤,好似一盏盏灯笼。这是人们专门留给喜鹊等鸟儿过冬的食物,从先祖那里开始,红灯笼世世代代不曾熄灭,只为烛光照亮更多人性的美好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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