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阿尼玛卿,那样的山与水,那样的人心 读李城《穿越阿尼玛卿》
□张大勇
读李城的《穿越阿尼玛卿》,我感觉就像一只飞鸟来临,活泼可爱地在眼前,将飞不飞,我惊喜心跳,终于想要捉它在怀了。我想到的一些东西,不能称为评论。我没有写评论的思维和词汇,这里只是我的一些心得与联想,感发与共鸣,而实际上也唯有如此,才能契合李城这一本“非虚构著作”的文心。
一
李城的文字是自然的文字,表现的也是自然而已。“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而并生……”天文、地文,钟灵毓秀于“人文”,穿梭岁月,少经修饰的原生态的人文景象仍为“自然”。李城写自然人文风物,写独特风物之下的诗性的精神和明亮的人心。
他写山川草原、河流溪涧,写空气和阳光,但我们总是能从那些缥缈的云气和太阳浮散的光尘里窥见一些“形而上”的东西,窥见一些我们能够感受而无法概括,更不能指认的某种心灵之光。
他的文字把自然、自性与自我结合起来,熔炼成一种有枝蔓有嚼劲,能够逗引出人的“诗性”思维的个性文风。
李城笔下的“自然”,总叫人感觉山海相隔,旷远弗及。
每一种地理上不会改变的自然空间,在他的笔下好像是“活”的,就像他在行走途中遇到的那些男人,女人,那些僧人、俗人,那些孩子们,相见相别之后即是永远的相离,不再重逢。
他的独特的感知和表达,总让我也产生跟随着他的那种相见之喜与相别之憾。
看过的风景除了记在心中,你是无法第二次看到的,见过的人、听过的话语,你是无法第二次听到的,就像他所遇见的春罗,当她和你贴胸相偎的时候,她就是活生生的春罗,但如果你走开了返身再找,一定连名字都找不到,李城找不到,别人也找不到。
面对自然,他有时候低低地叹息,有时候胸中难抑感动,流下泪水,看似莫名而来,难以索解,其实那皆因他在面对自然时,感觉到自然可以做到的,我们做不到,自然留给我们的,我们看不见,自然告诉我们的,我们听懂了,可是我们无法再告诉别人。
我们需要自然,需要那些尊者、圣人。我们无法从自然中得到的真理,尊者和圣人得到了,而尊者和圣人又复变成了自然,让我们只可仰望,而无法与他们交流,无法听他们一句面对面的教诲,或者只是温暖地看一眼,然后转身化入群山。
李城面对着太阳跪下来时,跟那许许多多心中有着崇高信仰的人一样,想着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了,交付了,哪怕被伟大的自然只垂怜地看了一眼,或者一眼也没有看。
“把灵魂交给风,把肢体托付给自然,让自己总是在路上,把尘世的泥泞踏遍。”
在崇高浩瀚的自然当中,泥泞岂不是也有万物的芬芳!
就像他在舟曲陡峭的山崖悬壁上看见的那些鲜艳的女孩子和同样鲜艳的桃花,万物为一,万物与我同住尘世,都鲜艳。
李城爱行走,爱独行,他身体上的孤独是为了找寻那些人心之间的温暖,如果没有一个又一个温暖的遇见,如果没有那些或苍老慈祥或年轻鲜润的面靥,他身体上的孤独可能就只是一种孤独而已。
那样,他可能只会独自躺在如海的梅朵合塘金莲花里,也像一朵花,也许有安宁与欢喜,但永远不会写下来。
就像我们看着那些热烈奔放或沉静如谜的花朵本身一样,李城不会告诉我们什么,花朵也不会告诉我们什么。
二
李城用细细的笔触剔抉出漫长自然和人类历史中的那些螺纹遍布的小海螺,静静地将它放在耳边,听那古老大海的涛声。
甘南大地青藏之原上的高山大脊曾经是一片深深的古海,亿万年的进化造就了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自然奇迹,但人如果不是能够思考的苇草,那么他就不会明白历史和文化、传统和精神对于我们的意义。
当我们面对喜马拉雅或者阿尼玛卿的时候,我们就不会有茫宕激越的崇高情感,我们也不会有大道无极的深沉浩叹。
他笔下的自然里,包含着我们人类所不能改变的“物理”,那些淳朴可爱的人性是依附于这伟大自然的微不足道的暖光,然而却能照亮我们不能见的那些漫长的历史。
《穿越阿尼玛卿》里写到他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他讲给了我一个故事,而我却无法给你转述,我只能给你讲我听了他讲的故事之后的感受。李城的故事是自然之心和自然之笔,不读就无法领略其中的妙处,就像人心之中那些忽然生出的喜意,以及像春罗一样忽然而来的“生气”。
我常会被他笔下那些打动人心的风景和物事所感,莫名地生出一种难言的情绪,忽然会觉得世上美好之物太多、深刻值得沉思之物太多,向人言而未可与言,想与人分享而未能分享,我心里会有一种欣慰与遗憾相杂的情绪,悠然泛起,要么化作两行热泪,要么化作一声叹息。
人们不会珍惜那些能够失而复的东西,李城的文字会让你觉得那些温暖可爱的风物,那些人,我们已无法遇见,我们会感觉到温暖,但却总有已经失去的遗憾。
李城也遗憾于羚城的街头少一尊丹真贡布雕像,其实,那羚羊已足够了,就像亚日村的老传统,人们埋葬的祖先,长成了树,摇曳着风,我们会珍惜那些已经看不见的东西。
自然的忧思萦绕在李城的心头,传说当中的那些金马驹一定时常在他的梦中出现,那些象征着自然生态的金马驹岂不是跟温泉边上的小蚂蚁一样么,经过了多少万年,他们仍然会出现在这里,或者是哪里。
三
李城的文字充满着纯真天然的童趣,他自己有一颗童心。
与其说“由此我将变得自信而踏实,将一应虚言应酬的事务抛置脑后,甚至不惜对那个由物质主宰的世界决然地背过脸去”,不如说他甚至不太会有“决然地背过脸去”的刻意,只是物质世界难以吸引他的注意,使让凝眸相向。
他总是像一个孩童一样去观察和感悟自然,以及自然中的男人和女人。
他在自然面前是个孩子,他在自然的男人面前是个孩子,他在自然的女人面前也是个羞赧的孩子。
他会耐心地看着蚂蚁修造“宫殿”,他可以看着温泉池水泡开了毛孔,毛孔里冒出水珠来,排成行……
“只要我们愿意停留片刻,并且用心倾听,就会发现小草也是会唱歌的,就会发现河流中的每一滴水,都会发出自己欢快的歌声。还有蚊虫的吟唱,松塔跌落的声音,荚果摇响它的铃儿,露水掉落,呲地一声渗入土壤;还有清风掠过树梢,汩汩的清泉从地底涌出;也许还有一只水獭,蹑手蹑脚从小溪边走过……”
他的心里有一帧自然的图画。
李城文字的厚度和温度是从他的心灵来的,他不会有意作宏大的安排和书写,但我们能感觉到《穿越阿尼玛卿》的历史厚度和哲学深度,这需要读它的人用心去体会,自然而然得之于心。
他书写了这块地域上的自然、历史和人文,但它们不是排列的,他的文字也没有整齐划一的结构,他自由地叙写,记录下内心的点点滴滴,这些点点滴滴自然地穿越了历史和人心。
他写山,写草原,写江河,写各种各样的深山和草原的花朵,他写那些简朴的生活和不变的信条,那些现实与历史,那些物质与精神。
如果我们惮于对物质世界作科学的没有生命的解释,那么就反诸人心,反诸我们身边那些温暖可亲的事物,他的笔下岩石上的化石就成了外婆的脚印,饶是如此,他还是被更加“自然”的牧人戏谑。
对于见识过太多神奇之事的牧人来说,一个脚印不足为奇,如房子大的磐石上满布的脚印也不过是小仙童们跳舞的台子,就像一个人说自家的外婆和自家的孩子一样,有些骄傲的谦卑,还有谦卑的骄傲。
他似乎可以向人展示什么神迹,撮指间在芬芳的桑烟和云雾中就可以现出辉煌的天堂的一角。
当你捏着某种像“无影草”一样的仙草时,你的眼前什么都有,那是繁花乱坠的彼岸世界,当你放开它,一切就又消失不见了,只有脚印还在,风还在,自己……还在。
四
李城在《穿越阿尼玛卿》中写古老恒久的自然,写人们把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神奇都放在心灵的殿堂上。
人们敬畏一座山、一条河、一眼泉、一桩老根,人们把身心放在自然当中,也把灵魂交给自然,那些曾经彼此深爱的灵魂依然游荡在花草繁茂的神鹰谷,随着那起伏不定的光线,随着阴晴变化的光明与黑暗的跃动,活着,爱着。
李城笔下的青藏,是自然万物相依共存的众生家园,是裙裾飘飘的女人们用“虫子苏醒歌”唤醒的温蔼的家园,是人在其中,可以和山泽原野中与天地的大气流衍以及自然界的奇禽异兽的活泼的生命相接触的浪漫的家园。原始古朴的自然将赋予每一个人超越理性的想象和情感,以及那仿佛稚嫩却不失神秘而瑰魅的神性,还有那最简单的童心。
李城的“自我”全身匍匐于那被明丽阳光照耀着的雪峰峻岭之下,那些松涛阵阵的高山峡谷之中,那些古老的殿宇和圣者之前,他静静地走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在看似孤独的心理空间里寻找扶疏的桃花下女孩子腕底那轮擀开的明月。
他书写自然时亦化入自然,我在他那些神秘而清明的文字中爬梳,我在他理性的哲思与人间烟火的感情的意象和文句的丛林里捕捉他本身。
我可幸身边有这样的诗人,可幸身边有这样的自然之子,可幸他履迹所之,走过那些很高的山,蹚过那些很清的水,走过那些不知道会与谁相遇的路,见过那些丰腴美丽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的女人。
我也可幸他“决然”背离于物质世界,用强烈的一个超越“李城”个人的“自我”,留给了我们这样一个也许人人向往,但却并非人人可得的文学青藏、心灵甘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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