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水访泉走甘南 □特约撰稿 李星涛 文/图

朝水节摆阵舞

楹联文化街

昂让雪山朝水

甘南不是甘肃南部的简称，它是一个行政区——甘南藏族自治州。它位于甘肃省西南部，与青海、四川毗邻，是丝绸之路和唐蕃古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境内不仅有美丽的高原风光，还有着浓郁的藏传佛教文化风情。

甘南舟曲隶属于甘南藏族自治州，地处西秦岭岷、迭山系与青藏高原边缘，是典型的高山峡谷地貌。舟曲是藏语“龙江”之意，因白龙江穿县境而得名。舟曲县有“陇上桃花源”、“藏乡江南”之称。

戊戌炎夏，笔者北上舟曲，参加第十八届全国散文诗笔会。笔会间隙，到巴藏乡过了甘南第六届朝水节，去舟曲老城访了九十九眼泉水。不由得被当地浓郁的藏族文化和优美风景所陶醉。

巴藏朝水

朝水节分为两部分，一是昂让雪山朝水，二是尕布广场起舞。昂让雪山海拔3917米，山顶积雪在阳光照耀下，常会晕出七彩之色，宛如佛光闪烁。因此，当地藏族人便将其奉为神山。

山顶附近的悬崖上有一眼泉水，是从岩石中迸发出来的，水位落差很大，清澈异常。当地人认为端午这天，仙人会在该水中撒有药物，可以包治百病，因此前来朝拜。泉水飘落处，还有十几眼泉水，藏民们将它们分别命名为：明目泉、健身泉、长寿泉、聪明泉等。朝水节就是以祭祀这些泉水而展开的一系列活动。

清晨6点，我们齐聚巴藏乡后北村的尕布广场，开始登山。虽是夏至天气，可山风吹来，依然有丝丝凉意。昂让神山隐在云层雾气中，只露出些许尖峰，显得神秘而高远。阳光偶尔扯掉了山腰处的云朵，昂让雪山便露出了“山”字型的真容，其中峰挺拔高峻，有无数巨松排立峰顶。

攀岩过石，斗折蛇行。三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山顶处的神泉旁。祭祀开始了，我们在一位藏族老者的带领下，开始煨桑。煨桑就是用松柏枝焚起霭霭烟雾，它有两层含义：一是净化，二是祭祀献供。煨桑时，除点燃柏技和香草外，还摆上糌粑、炒青稞、茶叶、糖、苹果、清水等供品。香烟冉冉升起，供品一一摆列。紧接着，男女自动分开，排成两支队伍，沿着顺时针方向，开始转山。女的去掉头帕，口诵六字真言。男的则不停地口诵：“lhargallo”，边走边撒风马。所谓“风马”，就是拓印在白布和纸上的骏马，是人们对命运吉祥如意的寄托，也是“运气”或“命运”的象征物。神奇的是，当喊声到达一定分贝时，泉水的水流突然加粗增大，以平时三四倍的流量和速度飞泻而出，形成了泉水瀑布。这时，两支祈祷的队伍大声欢呼起来，认为医司仙子显灵了，知道大家来祭祀她了，就泼洒出了更多的神水。队伍停了下来，人们开始在喷泻而下的瀑布下洗浴。大人们洗眼、洗脸，小孩子则洗全身。意为洗去陈年污垢，从此百病不侵。

关于朝水节，在舟曲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古时候舟曲这一带战争频繁，瘟疫流行。这时，有一位美貌的医司仙子下凡到了此地。她有一把宝扇，法力无穷，扇动起来能够呼风唤雨，驱走瘟疫。她不辞辛苦，给人们治疗各种疾病，造福一方百姓，深受大家的爱戴和崇拜，人们就挽留她住了下来。她一个人住在昂让雪山的山洞里。后来，山中有个狐狸精看上了仙子，想霸占她。一天，仙子正为病鹿医伤，狐狸精就乘机将仙子击昏，带到了山林中。危急时刻，恰巧被上山打猎的藏族小伙子巴卡看见。巴卡就与狐狸精展开了搏斗，用猎刀砍死了狐狸精，但是他也在搏斗中被狐狸精释放出的毒气所伤，双目失明。仙子苏醒后，打开宝扇，扇面上顿时出现了巴卡与狐狸精搏斗的情景，知道了自己是被巴卡搭救的。于是，她飞回了山洞，施展法力，将巴卡载进山洞，用舌头舔润巴卡的眼睛。巴卡的眼睛复明了，他们从此相亲相爱，并且有了孩子。

仙子私自下凡不返的事情被西王母知道了，她非常生气，施雷击死了医司仙子和巴卡，并将他们封闭在山洞里。等人们赶到时，只看到被西王母击毁的悬崖。从此以后，每逢这天，人们就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山洞附近，煨桑、鸣枪、跳舞、对歌、祝酒，用来纪念医司仙子。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一次祭祀完毕以后，被封住的洞口处突然发出一阵金属撞击似的声音，岩石竟然爆裂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飞泻出一股清流。不久，洞口又长出了一棵巨大的柏树。当地人认为，那水是医司仙子的化身，柏树是藏族小伙巴卡的化身。

朝水过后，我们走下山来，重聚在尕布广场，继续举行祭祀活动。这一次的活动以原生态的舞蹈为主。那舞蹈有摆阵舞、佐瑞舞、多地舞、突古舞、波斯舞、锣锣舞，参演的群众皆为本地藏民，有巴寨村的、博峪镇的、拱坝乡的、南峪乡的。这些舞蹈当中，以摆阵舞最有气势。

摆阵舞起源于格萨尔王的征战故事。传说，格萨尔王在降服舟曲一带残暴的部族首领“苏桑叉魔”时，遇到了苏桑叉魔在赛布布下的三阵。它们分别是勒魂阵、汲魂阵、啄魂阵。格萨尔王观察几日，遂命令一位叫巴杰惹的法师，带领将士，并请来了东、西、南、北、中五方帝神，摆起一字长蛇阵，齐声呐喊，滚滚向前，将敌人团团围住，最后击破了“三阵”。为纪念格萨尔王的军队大破敌军，救民于水火之举，当地群众在举行庆祝活动时，便学习格萨尔王军队的阵式跳舞，这样就形成了今天的摆阵舞。

摆阵舞队伍中，有将领、军师、军官、士兵等角色，为首者头戴虎皮帽，身穿藏服，腰缠羊毛带，肩扛三角钢叉，叉杆上绑着许多红丝绸带子。当首者钢叉用力向天一刺，众人马上持刀枪相随，摆起了“长龙阵”。长者吆喝发令，其他人立刻齐声应答。并面向外围，侧身弓腰，屈步腾挪，作催马奔腾或跃进冲刺状。队列中，有防守的、窥探的、操练的、射击的、躲闪的、冲杀的……战时各种动作，凡所应有，无所不有。整体如漩涡形运动，脚跺地如雷，声震耳欲聋。其阵势威武雄壮，气势浩大，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完美地表现出了羌藏民族紧密团结、所向无敌，威猛无比的古风。

朝水返程路上，山路盘旋，左边悬崖高耸，右边白龙江迤逦奔腾。回到舟曲县城，已是深夜两点多了，四周静得虚空，而我却好像隐隐听见远处昂让雪山有藏家卓玛的歌声传来。那歌声没有歌词，只是一道道婉转的“咿咿呀呀”的声波儿，苍茫而又遥远，让我感叹唏嘘，久久难以入睡……

舟曲访泉

我说的泉城不是济南，而是甘南的舟曲。

舟曲位于甘南的东北，白龙江北岸，海拔为1343米，年平均气温12.9℃，面积2.48平方公里。区域之内有西关泉、东街下泉、南门西泉、南门泉、南门东泉、东街上泉、薛家泉、水家泉、瓦厂泉、南桥泉、龙庙泉、古道泉、天宁泉、惠泽泉、莲花池……大大小小共九十九眼，而舟曲的总面积却不足3平方公里。将其冠之以泉城，可谓名副其实。倘若从空中俯瞰这片土地，这些闪烁的泉眼也一定会像群星一样明亮闪烁。

徜徉在舟曲老城的城关西街。放眼四周，环城皆山。南耸南山，北立翠峰山，东站东山，西矗皇庙山。老城睡卧其间，安详亦如佛人。走在街上，泉水三步一眼，五步一泓，或拐，或摆，或涌，或静，或急遽，或飞湍，或平抑，或激荡……浩浩荡荡，洋洋洒洒，淋淋漓漓，幽幽咽咽，滴滴答答，叮叮咚咚，噗噗通通……让我每走一步，心里就荡漾一次，脚下也随之风生水起。掬口泉水啜饮，甘冽清爽，后尾漾着一缕淡淡的甜味。

舟曲众多泉中，以“莲花池”最为著名。此泉因水不断向上翻卷，像极莲花而得名。“莲花池”位于舟曲县城中心地带，穿过青峰车站后的小巷，即可到达。它隐于楼宇之间，却不失古朴之色。走近细看，清澈之极的泉水自三处泉眼汩汩流出，水清得发虚，日光下像失去了深度般的透明。泉池以整块青石为底，青石中间裂开一道“S”形状的细缝，泉眼就逐次排列在细缝里。乍一看，水平如镜，静若处子，可目光倾斜着向水底仔细看去，就可看见裂缝处，有一缕缕丝线般的水柱，自水底向上袅袅冲动，到了水面又向上隆起，状如正在盛开的莲花。莲花池边的墙上刻有“莲花池保护办法”：此泉分为三段使用，上游饮用、中游淘洗蔬菜瓜果、下游浣洗衣物……池边聚集不少民众，井井有条，按章行事。

舟曲泉水水质绵软，含硒，乃天然饮料。明洪武四年夏(1371年)，颍国公傅友德、济宁侯顾时统兵攻克了西固(今舟曲)，就在这天，将士们海喝牛饮般地领略了这近百眼泉水的香甜。刹那间，受伤的好了，有疤的落了，患病的康复了，气色差的好了，疲惫不堪的人精神了……许多将士恋着舟曲泉水，再也不愿意跟着大军南下进攻四川了。

关于舟曲泉水，还流传着一个神秘的故事。据说，舟曲泉水原有一百眼。一个地方一旦有百眼泉水，便要出真龙天子。此事被朱元璋的军师刘伯温掐指算到，并告之朱皇帝。朱皇帝闻之，急遣军师背上《通天书》，提着他的尚方宝剑，出了京城，翻山越岭，来到西固。他率先斩了县城东边黄庙山上的龙脉，后命神勇之士用铁棒固塞了一眼旺泉。结果这股泉水顺地势流出东山岩底，径流至宕昌县秦家峪，于是，百眼泉水就只剩下九十九眼了。

舟曲泉水可点豆腐，城关街上有一道著名小吃，名曰：“老杨热豆腐”。老杨热豆腐极具特色，它不用卤水点制，而是用泉水。此泉位于舟曲城背后的硝水沟，含硝，用其点出的豆腐，软嫩适中，口味鲜香，不加任何佐料也鲜美无比。来到老杨热豆腐摊前，只见豆腐箱内豆浆滚烫，老杨趁热用刀将豆腐切块，盛入一只碗内，然后浇上鲜红的辣子汁。这辣子汁是用菜油浇泼，加葱、豆豉及各色调料制成，令人一见即馋涎欲滴。热豆腐分软豆腐和硬豆腐。软豆腐其实是一碗泼了辣子的豆花，吃一口爽滑可口，豆味十足。硬豆腐则是泼了辣子的豆腐块，口感略粗，但细嚼，又肉筋软滑，回味更是纯香无比。

舟曲泉水融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也被当地人视为神圣。每年端午节，舟曲县和迭部县等周边县藏族群众都会自发会聚到巴寨沟昂让雪山，举行规模盛大的朝水活动。昂让雪山上有十几眼清泉，被当地群众称为曲纱圣水。据说端午节这天，天神会在曲纱圣水中撒进仙药，沐浴和饮用此水，不仅能医治百病，而且还能净化身心，消灾避难。

西街除了泉水，还有一景，那就是楹联。笔者发觉，街道两边店铺，无论大小，店门两边皆有楹联。打听方知，这舟曲县乃中国楹联文化县，我脚踏的这条街叫“中国第一楹联文化街”。前面来到了百米楹联长廊，驻足观赏，一副副楹联或试才逗乐，或风景名胜，或喜庆祝贺、或攻读修养，或惩恶扬善。联语体格多种多样、不拘一格，有叠字、合字、嵌字、隐字、复字、回文、谐音、集句等。笔者摘录几联，以飨读者。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降甘雨以膏苗，四境同沾润泽；锡仙方而济世，万家共荷生成。

庆丰年五风十雨；愿太平斗米十钱。

街小能容大，深藏孝廉方正高境界；巷陋不减珍，广布仁爱礼义贵精神。

二里半弹丸古城，势控甘川孔道；两千年悠久历史名载汉唐志书。

清风醒脑，风清气正千年喜；细雨萦怀，雨细花浓万里香。

其中一家茶楼联让笔者过目不忘：话坐总关情，半榻梦回煎雅兴；茶香聊当酒，一帘花暖醉春风。想两三好友，以泉水煮茶，谈古论今于翠峰环抱的舟曲，其情其景与江南茶肆，应是别无二致。

游完西街，回到御泉酒店，我却久久难以入睡，耳边老是回响着“咕咚咕咚”的泉水声。我想，这泉水是有根的，它一旦置身于肉体，就会踩着骨头日夜奔涌不止，这恐怕也是舟曲人热恋故土，不愿意走出大山的主要原因吧。

后 记：

甘南舟曲“虽弹丸一区，而三面临蕃，实为洮、岷、阶、文左控右犄之要地”。它负陇坂、连巴蜀、依青藏，正好处于秦陇文化圈、巴蜀文化圈、青藏文化圈的交汇地带。数千年来，氐、羌、藏、汉等多元民族文化在这里交融汇合，形成了多地舞、东山转灯、博峪采花节、松棚楹联灯会等四十多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堪称多元民族文化的活化石。

作者为蚌埠日报作家采访团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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