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甘南(五首)
□辛增路
尕海
那片遥远的玻璃是透明的
透过它,可以看见
水底的水草、石头和鱼
冬天的手掌使劲往袖子里面缩
因为寒冷,它的美
过于保守
它是敏感的,不管是风,云
还是鲁莽的牲畜
都会在它的脸上留下情绪
但它从不说,白净的脸蛋
隐藏了太多的心事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她在草原上撑起白色的帐篷
达宗圣湖
雨落下的时候
福音降临人世
云雾随意聚拢,扩散
用她温柔的手指
调配万物的颜色
每一种景色都值得被描绘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祝福
在年轻人中间,当我念出他们的名字
就像细数灌木丛中的每个花朵
语气轻缓,心存敬意
我不是僧侣,不是佛徒
对经幡上的文字一无所知
我只是一个旅人,在生命中的某一天
偶然走进,便幸得洗礼
天地以他无遮的胸怀接纳我
一如你以清澈之镜接纳众生
平静是你,孤独是你
一群野鸭嬉戏着游过湖面
一只鹰盘旋,消失在天际
洮河
你在向我讲述遥远的故事
像一个导游,身着民族服饰
操着一口略带口音的普通话
娓娓道来
你从雪山走来
连接天空与大地
光滑的玛尼石上镌刻着你的历史
碌碌转动的水车流淌着你的传说
走在你身边,我能感受到雪山的纯净
高原的狂野
以及深山峡谷孤独的沉默
捧起一掬水,就像捧起一块玉石
那种彻骨的清凉瞬间洗涤了灵魂
当我松开手指,从我指尖落下的不止是水滴
更像是时光落在玉盘上的木鱼声
青稞
我要有你毕露的锋芒
敢于刺向天空,如炙热的闪电
要有你笔直的腰杆
不臣服于天地,只遵循于季节
我要有你的肤色,你的骨骼
磨成面粉都带着石头的味道
我要有你的勇敢,你的坦诚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掩饰自己的棱角
我要你的豪情壮志
生是一杆枪,死是一团火
我要你的似水柔情
酿成一壶酒,醉了整个高原
我把自己献给你
做河流中的一滴水
田里的一粒肥
我要和你生长为一体
脚踏最深的土
头顶最高的天
冶海
仿佛在向我讲述一个故事
你的情节徐徐展开
清风不能打扰你的宁静,我也不能
我们手牵手走过嫩绿的青苔
九只天鹅——
我之所以把它们叫做天鹅
仅仅是因为它们离天很近——
在湖中嬉戏
你说这里曾经留下你的足迹
我深信不疑
因为我觉得你的声音很近
如眼前的湖水般逼真
但是我发现你的笑容很远
当你看着我的时候
你的眼神仿佛远在云端
我们手牵手走过铺满百世
和鱼骨的湖边
我感到你的手很冰冷
似乎你的血液来自于近处的冰川
一阵暴雨突如其来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愤怒
你的平静是令人绝望的美
你的脸如同镜子般破碎
我沉下去,水草缠住了脚
我仿佛沉在了你的心里
我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我以为我会在这梦里一直睡去
拨云见日,天空依旧透明
我睁大眼睛
想把你的美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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