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以来 甘南散文诗的多维主题取向

甘南日报 2020-11-25 09:21 大字

□朱永明

朱永明

藏族,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甘肃作协会员,甘肃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当代藏族作家汉语文学创作,现供职于兰州文理学院文学院。

20世纪80、90年代,可以说是甘南散文的历练阶段,这理应归属于新世纪前。散文诗是表达情感和生活的文体。在中国当代多文体创作中,甘肃甘南的作家是比较善于思考勤于写作的一个群体,这主要体现在诗歌、散文诗、散文、古体诗、赋体文等诸多文体的亮相上。

甘南地处青藏高原的东北部,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丰厚的民族文化内涵,造就了甘南散文诗创作的独特性与纯洁性。不是甘南选择了散文诗,而是散文诗选择了诗意化的甘南。

2015年可以看作是新世纪以来甘南文坛上的“散文诗起动年”,这一年甘南州文联与《散文诗》杂志社联合举办了“吉祥甘南”第十五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会上甘肃省作协常务副主席魏珂肯定了甘南的牧风、扎西才让、王小忠、阿垅、花盛等作家在甘肃文学中散文诗创作的贡献,并认可和肯定了他们散文诗写作在中国当代多文体文学中的价值。之后,湖南、四川等全国众多的散文诗写作者与甘南散文诗人携手共进,写下了赞美甘南的散文诗。

牧风说过,写好散文诗是不易的,要在狭小的方寸之间,去布展一种对生活的哲思和生命的体悟,以及揭示深邃的精神探求,实在是一种辛劳有余且乐趣甚少的高尚事业。新世纪以来,甘南作家以单篇散文诗为基础汇聚出了《记忆深处的甘南》《青藏旧时光》(牧风),《七扇门》(扎西才让),《缓慢老去的冬天》(花盛),《蓝莲清韵》(燕子),《麝香》(阿垅)等几部纯散文诗集,并形成了以牧风、扎西才让、花盛、阿垅、燕子、杜娟、王力为中心力量的专业化写作和以薛贞、索南昂杰等人为代表的边地写作,促成了甘南散文诗的写作格局。

自我情怀的无意识抒发

新世纪以来甘南散文诗迎来了“开门红”的好兆头。2000年,牧风在《格桑花》上发表了散文诗自选十章,2001年曹世清发表了散文诗《天安门》,王银花发表了散文诗《无梦的夜晚走向你》,薛贞发表散文诗五章,扎西才让发表了散文诗组章,娜木嘎发表了散文诗二章。这些创作成果不断展示着散文诗所孕育的深层潜力。2007年牧风出版了第一部纯散文诗集《记忆深处的甘南》,这是受青藏之光的召唤和风物滋闻之后奉还给青藏的一部较早的散文诗力作。集中牧风借青藏之光抒发对自然人文的无限赞美。牧风从甘南的地域风景文化层面出发,呈现旅游甘南独特文化的文学美文。这部集子集中表现了牧风借景抒情的手法。“景到美处情自来”。

散文诗是自由情感的抒发,思想灵美的再现,在这一层面上看,花盛的《缓慢老去的冬天》无疑是书写感情技巧性最高的一部散文诗,集纳共分五辑,第一辑“草原行吟”表现了诗人对生存地域中不同四季的别样情怀;第二辑“用诗抒情”中诗人正式回到散文诗集中抒情的本位上来,抒发了不同时空,不同季节的轮回变化,表现了个体在自然界中的孤独;第三辑是“为你而歌”的关键词是怀念,怀念突显的是人的另一层情意,其中免不了感恩与无奈;第四辑“缓慢行走”无疑是诗人“志”的抒发,这种“志”很大程度上是生活之志,失意之志;第五辑是“时光深处”这个辑基本涵盖散文诗“兴寄”与“托物”的古诗传统。花盛认为散文诗更应保持独立的个人精神,所以花盛在甘南地域中寻求散文诗新型表达方式。所以,从花盛的笔下,我们能看到甘南散文诗“托物寄兴”的抒情方式,可以说他开启了散文诗的古典美写作。

2014年燕子的散文诗集《蓝莲清韵》(2014出版)是燕子用心书写爱情的散文诗集。乡村朴实的爱情,在燕子笔下重新进行了匡正与誓言化的表达。燕子把个人感情与自然界发展规律加以对照,从而呈现了一个淳朴女性对爱的执着和叩问。可以说她是一个“爱甘南”的歌吟者,她用不同的笔墨抒发着对亲情的爱,对朋友的爱,对丈夫的爱,对自然的爱及对文化的爱,在爱的主题中,燕子感悟了文学之美与生命之美。

乡土情愫书写

我们今天理解散文诗,应该理解散文诗这种最具“先锋”性的诗性特质,不能拿鲁迅“野草”的内容绑架,更不能拿波德菜尔、泰戈尔等人的散文诗来匡正和衡量。今天的散文诗只要不与散文和诗歌的格式混同,就可以超越边界去写作。扎西才让说:“散文诗就是灵魂的诗,是最适合于表达个人情感的文体,是诗人性格和情趣所选择的文体。”显然诗人扎西才让也肯定了散文诗的自由性与灵活性,甘南的散文诗呈现了散文诗独有的文学性。

乡土情愫是甘南主流写作者和边地写作者共同关注的话题,也是中国文学最善于表达的主题。在边地散文诗写作者中,薛贞是最善于讴歌乡村生活的一位,生活的艰辛与劳作,在薛贞的笔下却凸显出一种劳动美的韵味,在历经沧海桑田巨变的农耕文明中,薛贞发现了我们善于劳作的优秀品德,在她所书写的劳作场景中,往往突显人性的朴实与生活的厚爱。如《农历八月》《田野花儿开》(四章)《洋芋花儿》《豌豆花儿》便是这方面的表达。薛贞从小生活和成长在农村,她的散文诗写作有着农村的在地性与现场感,她所歌颂的是祖辈的勤劳,所书写的是自己真实地血脉浓情。在土地上写亲情最能凸显“别情”与“纯情”的本色,薛贞用几乎白描化的笔墨写出了最接地气的亲情。

新世纪以来,阿垅以创作诗歌而跻身甘南文坛,除了传统诗歌外,散文诗也是阿垅的擅长。2006年以来,成都时代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散文诗集《麝香》,“麝香”这一深含隐喻的诗集命名,已经亮出了阿垅散文诗的隐喻指向。“麝香”可以看成多重文明果树下的意象群落,阿垅以此命名就已经暗示了农耕文明中所表现的土地情怀。这个散文诗集从“羚”开启了一个爱情的话题。开首写马、牧人睡姿,接着写青稞,这是农耕文明的标记。农耕文明的核心意象是马、牛、羊等牲畜,农耕文明注入给人的是勤劳、忍耐、善良、纯朴及永不歇息的奋斗,农耕文明集合了儒家文化与各类宗教文化,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内涵。阿垅将鹰、牦牛、马等有生命物为意象加以逼真细腻的渲染,表达其家园情怀。

甘南的乡土很大程度上包括着草原的一部分,草原成为牧风、扎西才让、王小忠、杜娟、索木东等作家用散文诗表达的另一重“乡土”意义。牧风的《甘南的雪》,扎西才让的《青稞酒》,陈拓的《提前怀念那片首曲草原》,瘦水的《欧拉》,王小忠的《草原》《甘南草原》《雪地》等都表达了他们对草原乡土的深沉情愫。

地域及民族文化内涵表达

牧风是一个纯散文诗写作者,他说过,散文诗唯有不断地汲取古老民族文化的养分,主动融入现代多元文化的氛围,主动担挡起文学的使命,不断提高散文诗的现代汉语诗化水平,这是他所认知的散文诗的写作使命。所以在《青藏旧时光》(2019年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中,牧风变得更加的沉稳和成熟。这部散文诗集中,牧风仍然没有忘记对甘南周边自然美景的洞察,他一次次深入青藏高原,感受自然美,体察新时代的人性美,从而以一个生态学家的视野展开了对甘南边地文化的呈现。《青藏旧时光》最大的亮点是以文化情怀为基调,在不同文化境域中表达不同的情感,在不同的景物中散发不同的哲思。法国哲学家阿伯拉认为,情感是创作的动力,并支配着对自然的描绘。他说:“因为我们关照自然现象时心情不同,我们把秋夜的星星称作明珠,有时称作眼泪;有时欢呼晚霞的美,有时悲悼落日的斜晖;有时觉得月亮分外光明,有时埋怨它撩起怀人的愁绪。宇宙间没有永恒不变的美,事物的美总染上我们的感情。”细读《青藏旧时光》,可以发现牧风效仿了西方的移情理论,把情感移入景物,使情与景相互渗浸,使景物情化。从这部集纳可看出牧风以散文诗的方式诗化甘南的历史与文化,并把历史文化与游牧精神结合,深沉地表达了他的生命史观。

扎西才让在最原始的社会状貌中,思考人性与民族性,并努力还原人的种族特征与原始生活习俗。他在陈旧与腐朽的历史中思考人的生存本能,努力还原他们的精神面貌与生存现状。他的散文诗集《七扇门》是非常具有个性化和系统性的一部散文诗集。“七扇门”隐喻的是人生的七个时段,在第一扇门里诗人追溯种族血统,在原始生活境域中追溯自我的来历;第二扇门强调的是个人心灵与生活的体验,书写了个体对时代的认知,可以说这是一扇孤独之门;第三扇门是诗人对地域文化的认知;第四扇门是人情之探微;第五扇门是亲情之歌吟;第六扇门是大爱。诗人感知个体生命,同时也关照群体生命,这扇门中诗人试图找回的是人生的失意,思考人最理性的生活方式;第七扇门是诗人自我心境的真实袒露,他毫不隐晦地写出了个体在尘世中的种种欲望,探求生命的真实与欲望的虚无,强调人的现实性与存活的意义。

另外,瘦水也是一名甘南籍的散文诗写作者,瘦水散文诗中的景物多为甘南周边之景,在对景物的体悟中写出跳动的音符,并记录下个体对景物的感悟,表达出个人的失落和迷茫。

回顾新世纪以来甘南的散文诗,可以看出其最大亮点是不断强化散文诗的历史性与现代性,提倡散文诗的与时俱进。时政要闻、自然风景、人世沧桑等甘南散文诗作家可以信手拈来,锤炼成一行充满激情的文字,尤其是今年突如其来的疫情暴发后,牧风写下了《庚子初春记事》《初春的脚步》,王朝霞写下了《写给春天的信》(2020年《散文诗世界》第4期)等都表现了甘南散文诗的时代性与当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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