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行诗四首

□胡斌

晚归

黄芪的药香乘着晚风飘进山谷

我才从落日的余晖中渐渐醒来

那些不用南飞的鸟,?唤出我梦中摇曳的炊烟

掸出烟灰的老人背起背篓,赶着羊儿

向灯火亮起的方向归去

涧溪里升起雾气,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脚步轻轻,生怕惊动云深处——

草上泛起的露,或许就是神灵的呼吸

一颦一蹙,鸟儿在树枝和屋顶之间徘徊

余晖不见,它们向山后飞去

走过小桥,犬吠声扣响了那道斑驳的柴门

柴门之上,是另一个有我们的村庄

在星辰大海里欢声笑语、灯火通明

鹊

纤云没有弄巧,飞星也不传恨

银河实在太遥远,莫不如坐落在这两排乔木上?

春不走、秋不飞,做一只钟情于人间的鸟

一生难免会爱上一个村庄

爱上它的鸡鸣犬吠、烟雾缭绕

前人早已走远,何必执著于往日

那些大雁南飞的说法,与我们何干?

我要飞过每一条小路,每一座屋顶和每一只牛羊

向每一个路人问好,在冰雪融成的小溪里

嗅着田里当归和黄芪的药香,和农人一起欢呼

倘若你听见我在夜空鸣叫,请一定记得

别把我与鹊桥相会的传说相连

那是我在给人们寂静的梦里,添点童年的声音

日出日落,人们在日子里叮叮当当

离巢归巢,我在这一抹山水里欲说还休

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个人,在一个偏远的村庄

每天看日出日落,看鸟离巢归巢

走在云端的人

你走的地方离天空是那么的近

我从没有这样昂起头看过你,我的父亲

山峦的顶端开满各色的鲜花?

你是否有空去看看,和咱们院子的有什么不同?

湛蓝的背景布在你身后,你还不知

你的一次弯腰,就是一幅世间最伟大的画

漫山的青草,都仰望你这位真正的艺人

秋风吹来冬天的雪

你戴上那顶只露出嘴和眼睛的帽子

继续在山峦的顶端,用身体作着你的油画

你走的地方离天空是那么的近

我从没有这样昂起头看过你,我的父亲

白云也凑过来想看你画着怎样的风景

它想为你帮忙,撒下一抹白

却不小心染白了你的头发——我才发现

你弯下的腰,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

白露:一个村庄的清晨

湿漉漉的脚印

从我走过的草地上一一浮现?

仿佛一个蜻蜓点水的睡梦

山坡上,羊群的身影恍惚在晨雾之间

多么像从异域飘摇而来的精灵

它们想抚摸草原的露珠——

那并非玉液琼浆,却能使人们的眼睛明亮

还有一些精灵喜欢化作白云

在每个清晨浮游在村庄上空

当炊烟唤醒了遍地的野花,它们就闭上眼睛

吮吸从火盆里溢出的茶麦香

放羊的老人摇起辫子,驱赶太阳出山

一锅旱烟的迷雾

又把他牵入昨夜未完的梦中

梦起幼时学堂,扎辫子的老师摇头念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对我来说,那草原、晨露和白云就是我的伊人

我要化身白鹿,走上山去——

和她们一一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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