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洮州的三标志:边墙、烽墩、古城堡
□浪子高云
我认为古洮州的古有三个标志,它却被我们忽视,甚至遗忘或熟视无睹。这三道穿越历史风烟的标记,使洮州显得浑朴厚重、凄美雄壮。如果没有这些标志,那么历史的沉积不知又从何说起。
一、边墙
第一道标志是边墙。在洮州的东西两境都有边墙,据一九九七版《临潭县志》记载,东边是宋边墙。该墙南起三岔乡南的关上,经大小红花两地,过边墙河至王旗村北接洮河,是宋代洮州重镇铁城的屏障和门户。现在在王旗镇磨沟村边墙河,还能看到一段残墙。
西边墙是明代所筑的长城,现存相对完整。自古战乡西南的玉古崖起,向东延伸,经达加、甘卜他、官洛、恶藏、土桥、边古壕各闇门,至上八角顶石墩河州界,在洮州境内全长约二百六十里。
第一次去卓尼县阿子滩乡达加村看边墙,是在2007年11月间。我独自骑摩托车经古战、尕路田、九日卡翻山远远就看见了边墙和暗门。秋日午后的斜照,使墙体泛出古铜色的基调,从闇门中窜出的古道延伸至山野之间。古道两边荒草漫漫,收割过庄稼的茬地,也无意间为边墙衬托出几丝萧瑟的气息。几名放学早归的儿童背着书包走出暗门,在古道上一路零落而行。我在暗门前的道路边停住,时间像凝固了一样,忘却了到底是在古代还是现代。
边墙高七米、厚五米、收顶三米,依山就势,雄伟壮观。《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有文章说,秦长城“因河为塞”,汉长城叫“塞垣”或更直接的“遮虏障”,至明代才叫“边墙”。“墙”才占了长城建筑的大部分,边墙叫作长城是没错的。据该文章叙述:“明长城从辽宁丹东落笔,穿越10个省、市、自治区直达甘肃省嘉峪关”。“长城总长度21196.18公里,存在于全国15个省市自治区,而明长城占其中10个,总长度接近9000公里”。文章提到,在青海范围内也有明代修建的长城,但因与明长城主线并未相连,未作详述。那么洮州边墙与青海长城是否同一墙体?
数年间,我因拍照的缘故,多次在达加、甘卜他、恶藏、土桥这些地方活动,对这些边墙遗迹的毁损有些惋惜,也对他背后的“故事”萌生好奇。九七版《临潭县志》有“明边墙是古长城西端之起点”句,这与我早先推测秦长城西端起点是否会在临潭境内相吻合。秦时,这里属秦陇西郡临洮县的辖地,“秦乃虎狼之国”,蒙恬西起临洮修筑长城,怎么会退后一二百里,把属于秦的一大片山川无端割舍出去?
《史记·蒙恬列传》“筑长城,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馀里。”作者司马迁立史作书年代,距蒙恬筑长城之时最多不逾百年,他对如此大事记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鉴于《临潭县志》的说法,借一次浪山的机会,我向当时的主编海洪涛老师求教,了解洮州边墙为古长城西端起点的有关资料,但海老师的“推论”让我有些泄气。当时有一种观点提出,明边墙就是依秦长城原墙基而修筑,这样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可以事半功倍。就这个观点,后来,我又向岷县地方史学者李璘老师求教。他说,推论合乎情理,但缺少实物依据。他自己也在玉古、达加、甘卜他一带做过实地调研考察,只能找到明代的“依据”,找不到秦汉的“依据”。没有实物依据作支撑,推论是站不住脚的。关于洮州边墙是否是秦长城西端起点,卓尼范学勇老师多年来潜心文史,实地走访,做了大量工作,有论文行世,范文《秦长城西端起点临洮地望与洮州边墙考》基本肯定明长城依秦长城遗址修筑,这里不再详述。
但是,我的疑问是:既然这是明代修筑的边墙,那么,这个丝毫不小于洮州卫城的工程,为何在洮州的地方史志中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而修筑洮州卫城的事迹却有文字记载。
另据《中国国家地理》杂志2016年1期“三代长城存甘肃”一文提到:“唐朝前期,中央政府实力强大,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皆从参天可汗道来朝拜。‘安史之乱\’后,国力急剧衰落,不得不堵塞陇山道,修筑长城(堵达边墙)同吐蕃人对抗了”。长期以来,一直有种说法,唐代是中原政权唯一没有修过长城的朝代。经过百度搜索查到,唐代确实修过长城。山西省榆社县、太谷县;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境内都发现有唐代修筑的长城。那么,作为大唐和吐蕃前沿阵地的洮州境内的边墙,和唐代扯得上关系吗?
二、烽燧
洮州的第二道标志是烽火墩。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就说明了烽火墩,在古代军事设施中占据的分量。烽火墩在洮州的新旧两城周边以辐射状构建,遥相呼应,没有专业人员考证,已经无法辨别建筑时代。九七版《临潭县志》记载的数量为一百零一座,民间有“十里塘汛五里墩”的说法。据《洮州厅志》记载:洮州副总兵营所辖烽墩分南路二十四座,东路十三座,北路二十座,共五十七座;旧洮守备所辖烽墩东南路二十九座,西北路十五座。
虽然经历了太多岁月侵蚀和人为破坏,依旧有为数不少的烽墩幸免于难,存留下来。我曾经不厌其烦的拍过许多烽墩的照片,游览烽墩,让人产生崇敬之心,让人感受到时光的流动和历史的静态;让人意识到岁月的沧桑和生命的孱弱。
神仙墩在临潭城关镇东山顶上,是至今保存完整的烽墩之一,每每在晨曦中透出沉静的背影,然后被朝阳照亮,被烟霞晕染。有一年秋季的一天,我去东山顶拍照,看到在暖洋洋的太阳下,几簇朴素的黄花在烽墩脚下默默绽放笑靥,黄花的微笑触动人心,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深邃。
拉扎村背后的营盘墩也是非常完整的一座烽墩,因为这座烽墩周围沿山顶平面轮廓线有一圈类似战壕的营盘痕迹,被当地村民称为营盘墩。所有的烽墩几乎都选在高山顶端修筑,而这座烽墩坐落的位置却低矮的多,据说是专为近距离监视洮河对岸的石堡城而设,从这里可以将石堡城那边的一草一木看得一清二楚,它与八木山顶的八木墩高低相望,传送信息。
最悲惨的莫过于烽墩消逝的情景。那是烟囱沟梁上的一座烽墩,因为岁月的侵袭、风雨的剥蚀、人为的破坏,我第一次看见时,他四周的土层已大部剥落,只有中间一部分像石柱一样立于天地之间。当两年后,再到该地时,它像一个孤独的老人,伫立山头。去年我又顺道去探望它时,就只剩一堆坍塌的土块了。
完整保留的烽墩还有八龙川顶的八龙墩、达子沟脑的石沟墩、包家寺背后的包家大墩、钦子沟西侧的钦子墩、卓逊堡西边的卓逊墩……
在众多的烽墩中,最富有诗情画意的要数八木墩了。非常遗憾的是,这座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就被毁掉了,现在只剩烽墩的底基了。八木墩在洮河北岸的山上,俯视山下洮河对岸的羊巴石堡城,洮水在这里转了一个半圆,将石堡城三面围拢,站在八木墩上,这一湾风光一览无余。这座烽墩与拉扎村后的营盘墩形成高低呼应之势。
据传,这两座烽墩是唐王朝军队与据守石堡城的吐蕃军队对峙的产物。自唐高宗仪凤元年(676)至唐宣宗大中五年(851),唐蕃之间在这一带进行过长期的拉锯战,其间虽然有天宝八年,哥舒翰以“唐士卒死者数万人”的代价攻破石堡城的胜利。但正如之前陇右节度使王忠嗣所预言:“所得不如所亡”。
在八木墩上举目四顾,北方青山连绵,南向层峦叠嶂。从西向东的洮水,在青山翠峰之间悠悠迂回,令人思绪万千。临潭诗人白岩《登八木墩远眺怀古》诗最能表达此时的情于景:
八木蝉声初,纵目烽火墩。
石门锁瑞霭,晴川送暖风。
哥舒功碑在,洮阳遗城空。
晟愬眠何处,故乡可有魂?
三、古城堡
古城堡是古洮州的第三道标志。在古洮州的乡野中行走,不时就与古城堡相遇。历史上,古堡在洮州可谓星罗棋布。据史料记载,洮州境内历代所建寨堡有一百三十多处,政治军事要堡有三十七处。现今虽然大部分已经毁损,而且有些城堡在当地声名卓著,可惜也没能保留下来,比如羊永堡、李岗堡、杨昇堡。
杨永堡位于羊永镇岷合公路十字处,为明代洮州百户杨永屯边驻守的处所,原堡内住十二户人家。一九五八年拆毁了堡门,二〇一〇年岷合二级公路从羊永沟改道,城堡始完全消逝。
李岗堡位于羊永镇李岗村北山坡,岷合公路南侧,东距羊永堡4公里,西距临潭县城7.5公里,是元朝小校李岗投明后远征云南,因功封昭信校尉,被派遣到此地筑堡驻守,现城堡无存。
杨昇堡位于长川乡阳升村,距临潭县城5公里。是明代洮州世袭百户杨昇屯边驻守的处所,现仅残存城堡南墙一段。
尽管如此,现存比较完整的城堡依然不少,比如:刘顺沟的卓逊堡、水磨川堡、红堡子;羊永沟的业路堡、白土堡、土门堡;新城镇的端阳堡、长川沟的千家寨;羊沙沟的双河堡、小岭堡;旧城沟的恶藏堡等等。
在众多的寨堡中,有两座古城遗址值得一叙。一是位于古战村北的牛头城、该城是西晋怀帝永嘉末年,土谷浑占据洮阳时所修。因城廓在山头上依山势而筑,呈倒梯形,且前低后高,上宽下窄,形状颇似牛头而得名。牛头城前马面现今已成耕地了,城垣坍塌倾废。置身其中,唯见麦浪涌动,金黄的油菜花阵阵飘香,一派安详的田园景象。但站在对面山头上远眺,城垣及残存的烽燧依然历历在目,犹显雄浑和肃穆。
另一处是位于红崖村的鸣鹤城,是和牛头城前后时期的遗存。这座城因为少数民族叫法音译错讹之故,在不同的史料中有泥和、侯和、迷和、洪和等多种称谓。清人赵廷璋留洮州八景诗《鹤城晓日》“杲日周天际,晖流古戌城。春寒啼鸟急,露重花落轻。云树千丛翠,烽烟万里清。夕阳临眺处,水寺晚钟横。”
鸣鹤城坐落在新城镇东五里的红崖村,省道306公路从旁边经过,我们时常驻足停留。城垣虽然多处坍塌,但南墙还基本保留了原貌,城廓仍然清晰明了,城内也被改造为耕地。顺着地埂或城墙根行走,随手就可以捡拾几片古人的砖石瓦当。有一次我和朋友彭世华在城垣中捡到一块檐瓦上的“帽头”,纹路清晰,造型古拙,让人兴致陡然。
鸣鹤城形方正,东西一百七十六米,南北一百八十五米,有东西两个瓮城。城周有护城壕,现在都被垦为田地。近年村民沿公路扩展修建住宅,已逐步侵占古城一线,古城的保存和保护令人担忧。
除上述两座城池外,还有羊巴古城、跌宕什古城。它们在唐代声名远扬,因为内容丰富,我计划独立成篇,在此不作论述。还有钦子沟一处古城堡遗址,相传为古可当县城址;八龙川有八龙堡,在上世纪末被毁。除此以外,洮州古城堡大多都是明代修建的,当然也不乏清代修建的。如流顺宋家庄西侧山顶的堡子,就是光绪二十一年,洮州名儒包永昌为乡民避乱所修。
现存完整的古城堡中,恶藏堡和双河堡是两座空堡。距离村庄较远,是名副其实的孤城古堡。恶藏堡据传是守卫恶藏暗门的士兵们的营寨;双河堡在羊沙乡大岭山脚下,据说也是为守大岭关或大岭山隘汛而建。现在大岭山公路隧洞正在开掘,工程队就驻扎在那里,处在大型机械设备威胁下,但愿工程结束后双河堡依旧能完好无损。
业路、白土、土门、卓逊等城堡都在村庄内,都有人居住。随着居住村民对文物古迹的重视和环保意识的增强,毁损的几率已经降低,继续保留不再有太大问题。卓逊有山上和山下两个城堡,山上城堡大门朝东而开,堡内住着一户人家,他们自称是洮州小杨土司的后裔。
据《岷州志》记载:小杨土司始祖名永鲁札刺肖,明永乐间以功授予土官百户。其子名彪,彪子名林。杨林于正德间因功加世袭不支奉土官副千户。林子名勋,勋子名寿,寿子名登高……而《洮州厅志》却将杨寿记为杨氏始祖,出入较大。《岷州志》载:小杨土司管中马番人四十五家;《洮州厅志》载:所管卓逊、达子坡、牙布、革泻、余家庄、塔儿木多、大蜀七族番民共三十户。报部士兵十名,把守青土坡、卓逊、莫都儿三处隘口。
2008年地震时,卓逊山城堡子门楼被震塌,其余墙体完好。山下堡内住着七户人家,城堡四面墙体严实完整。城外路傍地边都以石块磊墙,古香古色。人们在田地中精耕细作,节奏缓慢,大有超脱世外的感觉。在这座古城堡背后不远处,还有一处荒废的古城堡遗址,四面只剩残损的墙根,事迹无考。
千家寨,当地人将两字发一个音,就叫成了“恰寨”,位于临潭长川乡千家寨村,占地1.45万平方米,平面呈长方形,有南和西两处城门。我一直对此城堡的地形方位感到辨别不清。按理,长川沟水由北向南,经千家寨城外流过,汇入洮河。但水流出去的那边的城门却不是南门而是西门,这就似乎是地形在这里有个拐弯,我的头脑却始终拐不过弯。据传,此堡是明代洮州卫指挥千户敏大镛的千户所。敏大镛,回族,江苏南京人。明初将领,洪武十一年随沐英来洮州平叛,奉命屯军洮地。也有传说,他在东路敏家呢、哈尕滩都有人员分布。因为缺少资料,查找不到更多事迹。
红堡子坐落在流顺川,因当地土质颜色而得名。而这个川的地名也因城堡的主人而得名。这座城堡是明代昭信校尉世袭管军百户刘顺和他的父亲刘贵建成的。刘顺祖籍直隶州庐州府六安(现安徽六安县)人。明洪武十二年,洮州十八族番酋三副使叛乱,平西将军沐英、曹国公李文忠奉旨平叛,刘氏父子随军征讨,来到洮州。叛乱平息后,他们奉命协同奉国将军金朝兴、当地土司南秀节等督军修筑洮州卫城。其后刘氏父子根据朝廷敕谕,修筑了红堡子作招军守御、管理屯军、征收粮草事务的营寨。洪武二十五,刘贵随大军南征叠部途中负伤,于洪武二十六年医治无效亡故。刘顺奉旨袭职“洮州卫左所管军百户”,经太祖朱元璋敕命,刘顺所驻军管理的地方被正式命名为刘顺川。
红堡子呈正方形,边长九十乘九十七米,墙基七米、收顶两米九,高十米,坐北向南,周围村舍环绕。北面城墙顶上刘氏后辈及部下建有祠庙,春秋祭祀,形成了洮州庙会文化的一部分。
至于大家耳熟能详的洮州卫城,现今已是临潭旅游的金字招牌,资料浩瀚,妇幼皆知,人人引以为傲,个个如数家珍。洮州卫城,更是洮州城堡的代表。洮州的边墙、烽墩、城堡构成了古洮州线点面的军事防御体系,呈现了古洮州边域的地理风貌,和独特的社会历史特征。进入了古洮州,就进入了历史。边墙、烽墩、城堡像三位老人,向你呈现这里的古老历史,在此就不再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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