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温情的乡土恋歌 品读薛贞散文
□知否
一、古战的田园
在我们中国,乡村、农业文明的景象有多种风格,如江南的杨柳江湖,碧澈轻柔;云贵的森林峡谷,雄奇幽秘;西藏的雪域寺院,静寂而悲壮;新疆的沙漠村庄,异域而荒漠;而我们生存生活的大西北农耕地区,多的是黄土山梁或者丘陵浅壑,有着罗立中的油画《父亲》般的苦瘠、沧桑。实际上,长期以来,外国人对我们中国的印象大概也就像西北的样子:朴实,憨厚,荒漠,苦涩。薛贞所经历体验的、眼中心中的、笔下的甘肃临潭的古战,也是这么一个地方。
薛贞笔下的古战给我们展开了一幅幅1980至1990年代的农村景象,似一幅幅素朴的民生民俗的不着色彩的写生画面。如她的《娘家在古战》一文中的一段描写:“天刚蒙蒙亮,成群结队的姑娘媳妇们,挑着水桶从村子的四面八方赶来。媳妇们像一群热闹的喜鹊,叽叽喳喳说笑着。谁家媳妇生孩子了,谁家老人病了,谁家娃娃打架了,谁家要盖新房子了……”写瓦窑泉边人们担水的情景,形象、生动,让久违了的、如今足不出户就可在自家的自来水龙头上接水、所谓过上了小康生活的人们,虽然生活方便,但没有了那种在泉边取水时汇聚、交流、嬉闹,少了一种古老生活的趣味。这是不是在说,现代生活在进化的同时,也在失去着一些什么呢:比如相聚的快乐?面对面的交流?亲情?等等。人们之间的感情强度,一般是与相互交往的密度、深度成正比的,所谓亲戚不走动就成了陌生人、日久生情等,即说此中之理。下面有一段文字:“至今还记得有一位高年级女同学唱的那首《美丽的草原我的家》: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草地遍地花。草原就像绿色的海,牛羊好似珍珠撒……虽然东坡不是草原,庄子里的牛羊也不似在草原上那样繁多,但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令人迷恋。坡上是成片的绿油油的麦田,远处是悠闲吃草的牛羊们。山下是蜿蜒流淌的古战河,河边绿草如茵,大片大片的杨柳树林似一道绿色的屏障,保护着我们的村庄。”这是典型的七八十年代人们听到赞歌时的由衷感受,那时候人们对自己的生活是好还是不好是没有感觉的,但只要听到歌颂祖国的山河多么美丽,这种感觉就投射到了我们这里,就好像我们也切实生活在这么好的地方,我们的生活比蜜甜,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在《春天的画面》里有这么一段:“磨地的时候,二叔让弟弟站在磨上,拉住骡子的尾巴,弟弟不敢拉,骡子一走,弟弟摇晃了一下,二叔说,赶紧拉住,不然你站不稳。我和母亲、二妈看着弟弟笑。弟弟一咬牙,勇敢地拉住了骡子尾巴!”后面结束时有:“春天的田野中,金色的晨光下,二叔拉着骡子,骡子拉着磨,磨上站着十三四岁的弟弟,缓缓前行。这一幅清新生动的画面,一直温暖着我的儿时记忆。”这一段文字真实地描写了农民犁地时的景象、北方农耕的情景,似一面构图很好的《春耕》摄影,并写得童趣盎然、幽默诙谐。《小年记事》里这些文字记录了底层百姓生活的民俗图景:“按照家乡习俗,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家庭主妇必须要用泥巴将灶门涂抹得亮堂平整,这样灶神到天宫后会说好话,给一家人带来平安。如今大多数农家都用瓷砖贴了锅台,用铁灶门代替了土做的灶门,但是母亲依旧一丝不苟地坚持着这个风俗,这是母亲从外婆那儿继承下来的。我楼上的厨房没有灶门,这一习俗没法沿袭了,但母亲们对灶神的敬畏之心还是对我有一定的影响,比如家庭主妇要时常将厨房打扫干净、收拾整齐,尤其是灶台,每做一顿饭都要收拾干净。”中国农村妇女对待日用生活的习俗就这样代代传习了下来,形成了中国居家妇女的所谓妇规、妇习、妇德、妇相。下面一段文字是:“等各样祭品摆放齐备后,父亲跪在灶台前,点燃了印有灶马的黄表,庄重地磕了三个头。……小时候我们就听父亲讲,腊月二十三这天,灶神要骑着神马回到天宫,等到大年三十除夕,再由男主人接他们回来。两鬓斑白的父亲虔诚地磕罢头,缓缓地站起身来,迈着略显缓慢的步子出了厨房门,又在院子里敬了天地。”笔者认为,文学除了反映和解剖人性外,除了表达感觉和感情外,还有形象地再现历史和民俗的功能,像巴尔扎克、雨果、托儿斯泰、曹雪芹等文学大家,他们用生动的笔触记录和反映了他们那个民族和所处时代的生活状貌。薛贞记录古战诸如农村年关的这些文字为我们留存了这段将会日益淡化和消失的历史场景,而且饱含感情;尤为珍贵的是,场景或许还可以复原,但那时那景的人们的感受却不可能复原,这就是散文和文学不同于摄影、美术记录的价值区别。
薛贞以一个经历者、在场者,将那段乡村的、农家的生活一一捡起,一一不舍地回忆、咀嚼,给予了留恋和赞美,让许多人回头望一望自己曾经走过的来路,望一望自己生长的根脉,望一望不知苦难一直坚韧的父母,或许是对目前物欲横流的后现代生活的心态是一种清凉和平衡,是一种按抚和超拔。
二、童年的亲情
我们人类的情感大体有亲情、爱情、憾情、敬情、畏情、怒情、恶情等等,由于散文最适合直接表达和抒发或隐或显的感情,所以最宜被作者记录或表达那些饱含情感的回忆,我们因那段刻骨铭心的情而记住了那段难以忘怀的事。
薛贞的许多散文,将相当一些笔墨投入到了对亲情、友情的回忆之中,读来真切,引人同喜同悲。她的《母亲的步履》有一段句子:“母亲一生勤劳能干,针线活、吃喝茶饭、庄稼活等等许多农村妇女要做的活计,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年轻时由于父亲在外教书,我们姐弟又去学校念书,家里的农活大多由母亲去做。她生怕各样的农活落在人后,走路快、干活快。”一个勤劳、不甘落后、想让儿女尽可能过上好日子的农村妇女的形象跃然纸上。这是许多中国传统优秀母亲的共然心态和居家行态,应该说给子女们无形中做了榜样。《儿时中秋》里写到:“我们问母亲,月亮看见我们为她献的果子了吗?……我们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瞅着月亮,她还是那样静静的、默默地注视着我们。这会儿不知道你阿大(爸爸)吃饭了没有,母亲自言自语。是啊,父亲一开学就去遥远的玛曲教书,平时回不了家,每逢过节,我们就格外想念他。我们四个人在家里过中秋节,父亲一个人会很孤独吗?”月亮都会吃到母亲献的果子,而遥远的父亲却吃不到这果子,对比联想之中,牵挂父亲的心情会更加浓烈。情之所投,月亮就像远方的父亲,也是孤单的。之后描写亲人团聚之形:“那天晚上,父亲在堂屋和院子里各做了一盏灯,烧了香,磕了头,摆上各样水果。就只等开饭了。我帮母亲包饺子,弟弟在烧火,父亲把小妹扛在肩上,在院子里来回地扭着秧歌,一会儿又扭到厨房里了,嘴里喊着‘呛呛齐呛齐\’,惹得我们大家都哈哈大笑。”“那一晚,我们一家人一个也不缺。那一晚,我们在笑声中迎来了月亮。那一晚,我们凝望着月亮,月亮再也不那么孤单。”描写得真实可信。同时,一样的月亮,我悲它也悲,我喜它也喜,大自然的美实在是观赏者内心美的投射和反映。在《父亲的草原,母亲的麦地》一文中写到:“每一朵花,每一株麦穗都向母亲点头致意。母亲像检阅士兵似的,从麦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青稞们晃动着沉甸甸的脑袋,更是在母亲面前显出孩子般的得意。”写农村耕作母亲对庄稼的亲近和期待,儿女就是她的庄稼,庄稼也就是她的儿女,一样地抚育,希望一样地茁壮与收获。“晃动着沉甸甸的脑袋,在母亲面前显出孩子般的得意”,景语情语交融得尤为贴切、形象和生动。当父母和儿女偶尔团聚后,作者写到:“秋收时节,我们一家人浩浩荡荡奔赴麦地,好不热闹。而往年,总是母亲一人去麦田收割,只有周末,我和弟弟才能帮她一点忙。开镰了,父亲蘸着黎明的露水霍霍地磨着镰刀。母亲在灶房里准备早饭,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在叫我和弟弟赶快起床。那时候父亲母亲三十多岁,正当年轻力壮。割麦时母亲总在前面。父亲也不甘落后,高大的身躯弯成一张弓。一片又一片金黄的青稞,匍匐在他的镰刀之下。”文中的“浩浩荡荡奔赴麦地”“好不热闹”“不甘落后”“匍匐在他的镰刀之下”等等词语,将此景的情、此时的悦表现得淋漓充沛,情感由然洋溢。
薛贞的文章涉及的当然还有叔叔、奶奶等等许多,她用饱沾情感的细节给我们塑造了许多形象,栩栩如生;她将我们许多已经遗忘了的人物重新站立在了我们的面前,将许多我们已经淡忘了的感觉重新浮现在了我们的心头,让我们从物质的人回归到了情感的人,让我们从利益之交回到感同身受,让感恩、同情、守望等等这些日渐在我们的思维里弱化甚至消失了的词汇又重新随时出现,有积极的意义。
三、女性的温情
作为女性作者,细腻、感性,关注亲情,薛贞的散文在此表现得相当突出。
一是多关注居家的生活。由于人类的性别导致的分工,女人在家多一些,对家庭的感受更加深刻一些,对这方面想表达的欲望可能更加强烈一些。薛贞写村庄、写田园、写乡人、写年俗,自然而然地将笔墨更多地投入到了女性的活动、女性的行为、女性的场景之中。实际上,她的田园和村落更多地有女性在活动,是女性的田园,是温情的田园。这当然是必然的,因为一个女性,她关注和学习的更多的是女性在做什么,应该怎么做,她的脑子里浮现最多、最持久的当然是女性,所以女性成了她的主要人物,她的场域主要是居家的时刻,这成了她思维和表现的底色。
二是多关注身边的亲人。关注亲人,这当然是一切文学作者、文学作品都可以涉及的话题,但女性对情感的感觉、对亲人的感觉可能更加需要一些、浓烈一些。薛贞也写老师,写同伴,写叔叔、大伯,写众多的乡亲,但她不是将笔墨更多地投入到老师的字写得如何好,叔叔、大伯有什么能耐和技艺,哪家有什么兴家的特点,她每每写物、写景、写事,都是很快、很多地将笔墨转到写人的道德行为,写在她心中产生的喜爱、亲切、温暖、感激、怜悯的感受,以情感的角度、以情感的强烈来记忆人、梳理人,多有伦理的情怀。而男性作家更多地是从智慧角度、成败角度看人,来选取细节、表现细节。
四、文笔朴素而挚真
文笔朴素。有的作家在叙述时有一种自己的语调和节奏,有迥然不同于他人的造句特点,这种作文方式有利于传达自己的感受,但容易使审美期待不同或感受不同的读者不易引起共鸣,读不出其中的独特美感。薛贞的散文,近似于汪曾琪的散文语势,多用白描语言,语气朴素、中正、端庄,不过多或者是少用渲染背景,描写静物较少,叙述动作、事件较多,很少用或华丽或怪异或幽默或深刻的句子,这样的文字叙述流畅、简洁,色彩画面清爽,让人阅读起来轻松明快,也是一种不错的风格。文字的风格与人的阅读和偏好有关,风格没有高下之分,不管哪一种叙述方式,只要做得好,也都算是一种高度。
自然结构。对于文章,不同的作家有自己的构思和展开方式,有的用前后闪回,有的用如梦如幻的结构,现实与想象交织进行,等等。而我见到的薛贞的散文,基本是自然结构,按事物发展的时间逻辑或者空间逻辑的顺序自前向后展开的。这种叙述的优点是,写作起来轻松自然流畅,以事物发展和情感起步、推进、高潮自然行文,文脉一气贯通;读者阅读也自然轻松,被作者引导前行,与作者清楚地同喜同悲,作者情感的高潮也是读者阅读感受的高潮。
主人公在场。散文作者在文中可以有不同的身份,如马丽华的西藏,是“他者”的西藏;周涛的新疆,是作为“客居者”来观察和叙述他眼中的新疆的。薛贞作为古战人,自小生长于那里,自然是以“在场者”身份和角度观察理解她的家乡的。她散文中的古战,每一个乡亲、每一片山坡、每一条河流都有她的足迹,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能启引出她的一件往事,每一个细节她都曾经参与过、见到过。因此,她的记忆中的每一个人物和事件,她都是其中的一个人物、角色。她的散文,不管是写乡亲、写瓦窑泉、写年景,更不要说写亲人了,她都在场,有她的行动,有她的当年的感受。当然她以后成了知识分子,成了城里人,她或许想尽量还原原来的印象和感受,但不免带有她现在的智慧和现在的道德价值评判的影响,但很多时候我们还是感觉到她近乎逼真地还原出了原来的感觉和印象。应该说,她不时地变换着观察这片故土的视角和心态,一种是过去当时的、童年的、情感的视角,一种是知识的、城市化的、现在的视角。
五、结束语
有的作家是在“发现”异质的东西,予以解剖呈现,而薛贞是在“回忆”过往的印象,是在咀嚼“再现”过往的感觉。前者或许会更多的是在作空间地域的比较中有感而发,后者或许更多地是在时间岁月的比较中有感想抒;前者或许更多的是美术的摄影的审美的视角或者触动,后者或许更多的是历史的情绪的道德的视角或者触动。前者往往让人在差异中触目惊心,后者常常让人在同情中感同身受;前者易于产生审美的愉悦,后者则较多产生道德的教化。阅读薛贞的散文,更让人感受到文学中有道德的眼泪、道德的雨露,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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