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的春天
这个注定不平静的春天，悲伤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花艺大师三宅智也离开了。就在这一天，我巧合地插了几盆小品花，就算表达一个花艺爱好者对一代宗师的崇敬和缅怀吧！
疫情袭来，宅在家的日子里，远程的工作方式，似乎比平时更忙。但是再忙，也总有闲下来的时候。2月15日，窗外阳光正好，屋内鲜花绽放。
今年元旦刚过，因为决定在兰州过年，按惯例，我会养一盆水仙应景。淘宝上买了漳州水仙，注入清水，它便飞一样地生长，真真是“得水能仙天与奇”，这个不能外出的春节，是凌波仙子和她清澈凛冽的香味伴随着我度过。可是花无百日好，凋零的时候也终会到来。
田中昭光说，要让花尽可能长地存活下去，哪怕只一天，这是对花的慈悲，对大自然的感恩。我舍不得把整盆凋零的水仙都扔掉，于是撷取还在开放的一支，与阳台上迷你花园中怒放的长寿花、天竺葵、香雪兰、吊兰组合在一起，让她的生命得以延续。
我的插花是自由而率性的，春天的野草，夏天的花朵，秋天的落叶，冬天的枯枝，都是我的花材。我的处女作便是用初冬的枯草、路边花园里最后的月季和她的果实、随处可见的冬青叶组成，虽然它的主花太小，主次不清晰。我却喜欢它表现的那种冬日薄暮之美。
那时看了几本川濑敏郎、田中昭光的书，揣摩了大师们的风格，见了花草，手便痒痒。曾在湖南乡间，看到山野中单瓣黄蕊的茶花，手痒，身边无花器。遂劈开满地落下无人理会的柚子，做成花器，插上山茶、蕨类和白色山花，也有意境。
西式插花是花团绵簇，日式或中华插花是空灵的、禅意的，古人说，花开醉不休，花谢莫深愁。重要的是，能在日常生活中，愉快地享受花儿带来的乐趣。
我的花器也是随意的，白色的画有梅花的美人瓶来自长沙铜官，几千里地背回来，瓶口碎了也没舍得扔掉；黑色螺旋纹的陶器，是在通渭乡间的杂货铺里找到的，当地人用来煮罐罐茶的ＰＬＵＳ版，当做花器，亦觉朴拙可爱。我在湖南买来做擂辣椒皮蛋的擂钵，也曾被我当做花器，配上茶花、铁树叶，犹如远山深处传来的袅袅琴声，使心湖柔波荡漾，似乎就有点旧时岁月如丝如缕的意思了。
香雪兰独立于美人瓶中，是孤傲而清冷的；配上一支艳丽的天竺葵或长寿花，又陡增了一份暖意。
水仙在寒冷的季节开放，她在风雪中盛开的样子则让人怜爱，有“寒香寂寞动冰肌“之意。
有花的房间里也格外生动起来。繁忙奔波之后，总觉得空空荡荡，原来只因心灵深处的柔软无处安放，安静的时光，一人，一曲，一念，一境，这样的时刻，生命才显美妙，世味才有滋味。草木有情，万物可爱，对自然感恩，这也是一种豁达的生活态度。
2008年，我的父亲去世，他走的当天，天降大雪。之后，南方经历一次灾难。南方的雪是成粒的，落在地上，如坚冰。无数草木皆冻死，阳台上的雨棚都被雪粒压塌了，可是我父亲养的一盆袖珍椰树和一盆文竹却神奇地活了下来。十二年过去了，如今椰树发出了无数嫩芽，郁郁葱葱，强壮的树根在盆中盘得严实无隙，妹妹几次想给它换盆，竟束手无策。那文竹年复一年地往上攀升，柔弱的枝条剪掉一茬，又倔强地发出一茬。我们用心守护着这两盆花，就如同父亲从未离开。想来，任何生命都在轮回中沧桑着一种美丽，都以自己的荣枯诠释着生命的真谛。我用白菊、雏菊和枯树枝组成的《思念》，送给爱我的父母。
当下，我们又经历了另一场灾难，世海多浪涛，沉浮一念间。但是2020年的花开了，什么都挡不住春天的步伐，心里住着春天，红尘万丈皆生欢喜。只要信念在，生命就会延续，终将跨过眼泪和离别，抵达你温暖的心房。
■周晓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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