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家 岭
□党旭涛
以前,从西安到兰州,无论是乘马还是坐车,都需经过华家岭。华家岭位于今通渭、会宁、安定三县(区)的交界地带,在陇右地区小有名气。海拔高,气温低,风力大,且地广人稀。
我是今年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次在六月,那是华家岭一年最好的时节。如果赶着天晴,就可以看到湛蓝的天幕下,柔柔起伏的绿山和远近遍布的风塔。这干净的蓝、青翠的绿和纯洁的白并在一起,给华家岭一种轻快圣洁的感觉。在这种环境里呼吸、唱歌、摄影,或者驱车、劳动、爬坡,那都是很畅快的事。六月的华家岭并不热,到哪里都是凉风习习。凉风沐浴着肌肤,似乎能清除体内所有的不适。
在冬季,华家岭的景色依然很美丽,别的不说,单就满山满梁的雾凇,已经令人叹为观止。雾凇在当地方言里称作浓霜,含义直白,不加掩饰。这些晶莹剔透的霜,浓浓地裹在树梢、树干、野草、电线甚至瓦片、断砖上,远看绒绒纯白,近观剑气凛然。雾凇有时候至晚不消,第二天更增体魄,严重时也对人们生产生活造成影响。但不管怎么样,雾凇给人的多是恬静和纯美的感觉,令人通体清爽,凡心归宁。
华家岭的集市很地道,每旬逢三,遵古未变。集日到了,人们或走或乘,四面聚来,在这狭长的山梁上,精心选购自家要用的什物,或者专门来吃一碗羊肉,然后再东来西荡地看看亏本甩卖的鞋子和半年未动的陶缸等等。这冬季的集,人就更多了,可谓前呼后拥,摩肩接踵。那些包裹严实的妇女,往往在汽车司机连续打上半分钟喇叭之后,才略有歉意地发现身后还紧贴着一辆车子。这当然也不能全怪了她们,因为满街道的各种噪声,着实叫人分不清哪一种声音究竟针对自己。就这么,一寸挪着一寸,半天走了百米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拐出街道的豁口。
出了街道,拥挤的心情骤然得到舒缓,视野也比较开阔,可以看到远处山巅上矗立的土堡,还有附近山湾里簇居的民舍。街道的背面,避风又向阳,几位老人埋头敲着棋子,阳光卖力地照晒着他们。一些居民窗台上,摆放着可能就要腌制的菜蔬,旁边的黑红陶罐擦洗得铮亮。那些晾在铁丝上的床单和衣服,在微微的北风中扬起,又扬起,点缀着冬季本来单调的色彩。
走上西兰公路,心情照例有些激动。这条始建于十七世纪中叶、重修于上世纪40年代的交通大动脉,曾经在西北军政及经济建设等方面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特别在抗战时期,是军需补给的生命线,为拯救民族灾难立下了汗马功劳。循着历史的车辙仔细思忖,就会觉得这条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崇敬之心油然而生。这无疑是西兰公路的荣誉,也定然是华家岭的荣耀。
然而在过去,西兰公路也作难过人们,那主要指的是路况。因为气候原因,也许华家岭段更令人失望。著名作家茅盾在《风雪华家岭》一文中说:“(西兰公路)在一九三八年还是有名的“稀烂公路”。现在这一条七百公里的汽车路,说一句公道话,实在不错。这是西北公路局的“德政”。”这是他1942年发表的文章,可以看出整修以前的“稀烂”状况,也可以看出整修以后的通畅程度。德政工程,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众望所归的事儿。
因为这条路,好多人都到过华家岭。岭上的老站和新站两个村名,缘路而生,妇孺皆知。从西安到兰州,这里是必宿的站点。茅盾先生在华家岭待过的那三天,让我们看到的不光是华家岭的天气,更多的则是一个时代的生产力状况。张恨水先生眼中的华家岭,荒凉得让人头疼,寒碜的客店小到举世无双,但就是这次西行,使他的文风陡然转折,开始反映民间疾苦。华家岭艰苦的自然条件,在“大跃进”时期,陇右四县(通渭、会宁、定西、静宁)曾联合进行治理,“万人大战华家岭”的铮铮口号,深深地烙印在一代人的记忆里。其实,华家岭生态环境的好转,除了持续不断的水利建设外,更与长达百余公里的林带建设密不可分。这条墨绿色的林带,对华家岭来说,既是辔头又是盛装。经过长达近半个世纪的精细治理,华家岭终于“改邪归正”,于今日真正达到了天、地、人和谐共处的良好局面。
上世纪80年代,国家建设南北大动脉,西兰公路并入国道312线。从此,华家岭少了滚滚的车轮和流星一样的夜灯,那些必宿的客栈也由冷落到尘封。然而华家岭并不寂寞,相反,继而起之的风力发电,使得这里的热闹更上层楼。而今,华家岭的风并不肆虐,她温柔地掀动着满山遍野的叶轮,悄无声息,不舍昼夜。这新生的脉搏,这不歇的力量,积蓄千年,传诸九州,何尝不是一种真正的默然奉献呢?
华家岭就是这样,责难着时代的责难,成全着人们的成全,道法自然,亘古未变。我们仰望高山,如同仰望历史。那些盘旋于褶皱中的诸多际遇,在历经了风霜雨露的荡涤和沧海桑田的变迁之后,早已转化成一种深厚的积淀和崇高的品质,使人回望,令人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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