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浮沉近一个世纪的母亲史 读杨本芬《秋园》李庆林
小说里的“秋园”生于1914年,原名梁秋芳,是作者杨本芬的母亲。当我读到秋园12岁那年失去两位嫂子,其后父亲又病故时,预感到了秋园可能坎坷的前程。紧接着她父亲经营于洛阳安良街的“葆和药店”逐渐衰败,“秋园的童年结束了”,就这一句,便奠定了小说的基调。作者杨本芬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冷静而流畅地回忆和抒写了母亲“秋园”颠沛流离并载沉载浮的一生。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作者杨本芬在母亲“秋园”89岁高龄去世后,毅然拿起笔,在厨房每天忙碌的间隙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完成了11万字的长篇小说《秋园》。当时的杨本芬60多岁,而《秋园》得以正式出版于2020年时,她已80岁了。她说:“我写了一位普通中国女性一生的故事,写了一家人如何像水中的浮木般挣扎求生,写了中南腹地那些乡间人物的生生死死。我知道自己写出的故事如同一滴水,最终将汇入人类历史的长河。”
秋园17岁时嫁给了时任国民党上校参谋的杨仁受。1937年随丈夫滞留于湖南湘阴,开始了贫困挣扎的一生。她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大女儿夕莹死于1948年中秋节。二女儿之骅随即变成家中长女,与母亲一同支撑起这个家。之骅就是作者杨本芬本人。而杨仁受被军队开除后,失去了较为丰厚又固定的收入,其后不论担任乡长还是教师,一直为人诚厚,乐善好施,仁义万分。但委实真如其名,一辈子只顾仁义,性格却过于软弱,愈来愈逆来顺受。在1953年土改复查时,杨仁受的成分由贫民改化为旧官吏,给家中的穷苦雪上加霜,一家人更加艰辛不堪。杨仁受在1960年时饿得全身浮肿,随后死去。
这之前,这之后,秋园带着孩子们每天忍受贫穷、饥饿、歧视和无望,每天被此倾轧和侵蚀,整个家庭就像一只飘摇的破风筝。与此同时,乡村邻里也向这个家庭投以冷酷的残忍和恶意。之骅对乡村绝望了,她只身去往偏远的小城求学、落户、嫁人,但同样摆脱不了为命拼争的苦难境况。
阅读《秋园》时,我多次合上书页,不忍卒读。我也多次掩卷落泪,不由自主联想到杨显惠的《定西孤儿院纪事》或者余华的《活着》。关于饥饿,关于生死,关于最底层贫民的命运多舛,抑或动荡流变,他们的确存有一个共性:都在为无言沉默的一大批人诚实述说,都在为不能开口的过往人等回忆记录。这些人兴许只是历史构成中的一片一片小瓦砾,而不会被正式写进历史,当然包括这位普通的母亲秋园。而杨本芬正是出于这样的思考,决定用小说形式讲述母亲的一生。母亲梁秋芳被她以“秋园”之名,笔触间自然而真挚地描绘出来,震撼人心!秋园这位母亲,八十九年漫长人生中,有六十五年在乡村度过。她当过教师,带着孩子们要过饭,却始终不忘穿着得体,始终不忘应保持尊严。在此期间,经历了抗战、土匪、批斗、饥饿、逃荒、工分、口粮、劳累、死亡以及穷困潦倒等等,却从不抱怨,心存良善。正是秋园的儒雅、善念和坚韧,使她带着孩子们努力活下去,使得人如其名般散发母性之光,因为她为了孩子们能够不顾一切,只有不顾一切才能让她绽放光芒。
八十九年,近一个世纪,“她来过,挣扎过,幸福过”,幼年失怙、青年丧女、中年丧夫,后来又失去一子。经过一场场历史浩劫、一次次天灾人祸,她变得越来越平和,越来越静默。就像她外孙女章红所说:“外婆早已认湖南是故乡,可是到老她仍像一棵异地移栽的植物,带着水土不服的痕迹。”这正蕴含了一份命运的无解。也基于此,当杨本芬拿起笔抒写母亲的故事,直面悲辛的人生,直面家国历史,也直面这份无解时,恰恰是她与母亲风雨过往后的一种和解。
是这样,杨本芬回忆了母亲秋园坎坷飘荡的一生,她写了一部浮沉近一个世纪的母亲史,已当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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