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年馍 吃饺子 啃骨头

定西日报 2019-02-04 07:36 大字

□晓荪

定西过去的年三十,那真是穷,真是忙,真是欢,但是很有秩序,感觉很有盼头,至今让人怀念。

太阳刚冒花儿,父亲就把先一天泡好的糜把子抱到向阳的窑顶上。我们兄弟三人围绕在他周围,把糜把子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再递到他手里。父亲用口咬住麻绳的近端,用脚蹬住麻绳的远端,用麻绳把糜把子绑到一起,然后剪去长出的秸秆,一把扫帚就做成了。

一大早,母亲和两个姐姐忙着熏花。母亲从针线笸箩里的花样儿中间找出一张可心的板檐花,让我大姐再剪出许多张模子,让我二姐找来胶鞋底、破车袋等橡胶,然后把门板搭在炕头和灶头之间,把盖了模子的白纸固定在门板下,再点着橡胶用浓烟熏纸。揭去模子的纸上,就是黑白两色漂亮的熏花了。母亲擦干净灶台后边扣碗的木架,让我两个姐姐把熏花贴在板檐上,然后一格一格裱上绿色和红色的纸带,整个厨房就显得亮堂多了。

收拾好灶头,母亲就要蒸年馍了,白面的蒸上两三笼,麻面的蒸上三四笼,黑面的蒸上四五笼,麻腐荷叶、地荙包子、糜面馍、荞面馍,杂七杂八的再蒸上一两笼。然后煮肉、炸丸子、包饺子,烟囱里冒着青烟,窗口蒸腾着白汽,院子里弥漫着肉香,一年里,难得日子过得如此殷实。

下午两三点,伯父就站在门口喊叫了:“老二——老三——请纸喽——”二伯父和我父亲忙着答应,但伯父年纪大、耳朵背,听不见回应,就生气地念叨:“我走(去世)了看你们还请先人不?”那时候我就想,长兄当父,有哥哥在前面训着骂着、呵着护着,那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父辈们跪在前面请纸,我们站在旁边放炮,抽空急急忙忙磕头。我父辈们都很随和,爱热闹,一面开怀大笑,一面骂我们“狗进庙堂”,甚至大声训斥:“不要往草垛上放炮!”

把先人请在正堂,大人聊天陪纸,娃娃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干。贴对联、门神,黏窗花、春叶,糊灯笼、挂高灯,敬天、敬地、敬财神、敬灶神,甚至在石磨上、碌碡上、驴圈墙、羊圈门上,都要点一炷香,化一张裱,真是要跑断腿的。大人也不得长久的清闲,孩子们忙完了这一阵,又前后脚跑来,抱住大人的腿,嚷着要挽秋千。大人们推脱不开,就去寻找上年留下的家当。我家门口有两棵大榆树,父亲和堂哥一手抱着檩条,一手抱着树干往上爬时,我们就在下面喊“加油,加油!”为了孩子的快乐,他们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年三十的晚饭年年是水饺,饭前照例要给各处泼散,以飨神灵。手里端着香喷喷的饭,嘴里馋得直流口水。等泼散完了,碗里还剩一点汤,便一口顺溜下去,一路小跑着给自己盛饭。吃完水饺还要啃猪骨头,那是一年里不可多得的美食,但已经没有多少食欲了,我们迫切地想要去坐纸的那家玩耍——我们家族过年坐三节纸,今年这家,明年那家,一家一家轮着坐,轮到谁家,大人小孩就往这一家聚集,晚上一直要陪逝者到临近子夜。少年没有愁滋味,我们只知道一味地玩,一味地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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