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满蒿草的古城

定西日报 2018-11-19 08:13 大字

□高红烈

戊戌秋分,我和朋友去寻找安西古城。

安西古城像一弯新月,斜斜地一直挂在我记忆的碧云上。

安西古城位于今定西市城北约十五公里处,早年听说过,也在县志里邂逅过,但具体位置不知道。我们彳亍在丰收的田野上,走过修葺一新的农家院落,穿过高大的汉墓群,再越过茂密的苞谷方阵,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方方正正的爬满了蒿草的古城,我在心里说,这就是安西古城。

静静的安西古城像一眼装满水的水窖,历史的洪流挟沙带土涌入这个大肚子水窖,经过近千年的沉淀淘漉,如今窖水清冽,甘甜透亮;又像一位刚生了婴儿的母亲,当年的金戈铁马烽火狼烟让这片土地受尽疼痛煎熬,支离破碎,但一朝分娩,战争的硝烟散去,多灾多难的母亲露出了静谧安详的微笑,似乎在向后人讲述那峥嵘岁月;更像一位老态龙钟的耄耋老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虽然墙体坍塌一如驼背断肢,茂盛的蒿草遮掩了遍体鳞伤,但精神依然矍铄,风骨依然硬朗。

据《宋史》等史料记载,安西古城是宋朝在今定西市安定区境内所建的第一座城堡,距今九百二十多年。“安西城,旧名汝遮,绍圣三年进筑,赐名。”从议筑到筑成达五年之久。彼时,北宋王朝为防御西夏入侵,在今安定区境内及南北邻县共筑有安西古城等五座城堡,城堡相望,相互勾连,从北向南形成一条坚固的军事防线。

这是一座夯土板筑的土城。走近古城,只见城墙外的护城河依然清晰可辨,一块“甘肃省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掩映在草丛中。站在坍塌的城墙上举目四望,城南定西城若隐若现,城北不远是巉口镇,隔着关川河,东山山脚下的公路和铁路上车辆飞驰,山上川道里草木葳蕤,一片生机,勤劳朴实的定西人民正在田地里劳作。眼前的安西古城四四方方,一条大道从南到北穿城而过,将古城一分为二,连接这条大道的正是原来的南北两座城门,从残存的遗迹还能辨认,城门外面是瓮城,北瓮城门朝西,南瓮城门朝东。古城东面中间的一段城墙已经被河水冲垮,成了一个豁口。沿城墙内设有一道半人高的铁丝网,显示着对文物单位的保护。城内是当地农民的耕地,种着一绺苞谷,一绺洋芋,一绺苜蓿,一绺芹菜。据记载,安西古城长宽各一百零八丈,占地近两百亩,城墙底宽六丈,高约三丈六尺,城平面为正方形,有南北两座门,城四角筑有方形角墩,四面城墙外侧均筑有马面,东西墙各五,南北墙各四。

多少年了,安西古城是裸露的、寒冷的,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边关古城刀光剑影,白露凝成霜;烽火连天,鼙鼓动地来。将军运筹帷幄,云和月,破楼兰;兵士荷戟执戈,西北望,射天狼。

如今的古城是温暖的,茂密的蒿草给城墙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我们在城墙上照相发微信,惊得一群野鸡从茂盛的蒿草里“扑楞楞”飞进了城外的苞谷地,正在掰苞谷的妇女带的小女孩跑去撵野鸡。我们从东面的豁口处跳进城里,只见城里纵横南北的中轴马路比耕地低了半米,成了一道渠,是当年车辚辚马萧萧踏低了,还是现代人挖低了?不得而知,不过耕地坦荡如砥。我们爬在豁口处探头细看断壁残垣,夯筑的痕迹十分清晰,数丈深的关川河谷在这里转了个大弯,暴雨引发的洪水经年累月冲毁了城墙,如今一股细流斗折蛇行,向北流去。我们仄着身子钻过一人高的苞谷秆,来到古城南边,低头试图找到一页砖,一片瓦,或者一枚箭簇,但一无所获。我们大声地讨论着古城的保护和开发,但终没有形成一个像样的答案。恰巧有一位老农在拉苜蓿草,我们趋前问他是否知道安西古城的传说,老农一脸茫然,发动三轮车飞快地远去。

重新爬上城墙,坐在蒿草丛中抽了一支烟。

古城当年的雄伟气势已经不再,古城成了历史遗迹,让我感叹的是,青青的蒿草不记得时间的残酷,一岁一枯荣,而城墙南面开满了黄的白的野菊花,似乎是祭奠战死沙场的孤魂野鬼,又像是在热烈昭示当下来之不易的和平年代。

天地悠悠,古城无言,唯有城墙上的蒿草随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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