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花儿”在山野中回荡

定西日报 2020-10-11 07:37 大字

□贾学辉

我的家乡是甘川道上的茶埠峪,因古时的茶马驿站而闻名,洮河、纳纳河、耳阳河穿境而过。这里拥有广阔的丘陵山地和丰富的草山资源,野花遍地、牛羊满山;这里有地势平坦的万亩水浇地和千亩梨园,三渠十八磨似江南水乡;这里有新石器时代姚庄遗址、马家窑文化山那和树扎遗址;在这里,一年四季庙会不断,“花儿”不歇。

勤劳朴实的家乡人民在田间劳作之余,喜欢长飒飒地拉上几句“阿呜怜儿”,或与那山那川响亮亮儿地对上几首“阿呜怜儿”。“阿呜怜儿”是岷县传统花儿的一种曲调,俗称南路“花儿”。家乡人叫野花儿,也叫山曲儿。传统认为山曲儿是在大山里唱的,最忌讳在人庄里唱。每到春夏时节,在大山的沟沟岔岔、坡坡弯弯里随处都可听到“阿呜怜儿”声。这山起,那山落,一浪接一浪,一波连一波。

唱“阿呜怜儿”是从春播开始的。这里春天来的较迟,只等河边的冰完全融化了,蒲公英才从石头缝中悄悄地伸出嫩绿的头来,春风一吹,杏花红了,梨花白了,蜜蜂忙碌着采花授粉,蝴蝶翩翩起舞于草丛绿地中,布谷鸟在幽静的山谷啼鸣,大地苏醒的声音才从北向南回响过来,此时正是人们心中的“花儿”开放之时,一曲曲花儿传开了,充满新年的希望。

盛夏,是庄稼锄拔的季节,洋芋花开了,青豆弯腰了,野草莓红艳艳地藏匿在草丛中,爱美的青年男女戴上用野花编成的花环,尽情地撒欢在田野。油菜花儿在微风中泛起金黄色的波浪,随着波浪的翻滚,一曲“花儿”漫向山梁。一声长长的回应,伴随着徐徐吹来的凉风,心情异常舒坦。

秋天,小麦、洋芋、当归“熟”了,孩子们跟着大人们跑啊颠啊,一趟又一趟。机运的隆隆声与脱粒的噼啪声汇成了丰收的交响乐,高兴之余从麦垛后边传来声声清脆的“阿呜怜儿”,顿觉精神清爽。

只有冬天是漫长的,在这里听不到花儿声……

家乡的“阿呜怜儿”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最为盛行。有名的“将台扯船爷”每逢花儿盛会,就打扮起自己,他头戴白草帽,身穿缎坎肩,怀揣冰糖茶,脚踏凉麻鞋,手搭花洋伞,神采奕奕地出发。传说将台爷自从将台四月会开始,如遇上有唱花儿的好伴儿就再也不扯船了,“撇下船儿锁上门,一路走来一路“花””。将台爷一年中的第一句“阿呜怜儿”要神气活现地站到阳坡大桥上,看着那车水马龙、三河交汇的景象,然后才清清喉咙,拿出架势唱出,阿呜怜儿,河水清的耀脸呢,桥上铁马赛跑呢,遇上唱花儿老伴呢。五月十七见面呢,盘缠冰糖怀揣呢。阳坡桥上黄花菜,虽然我人老心没败,说起唱花儿我还爱。阿……”

从这一声“阿”起,就再也断不了拾不回,爱好花儿者前后簇拥,他们见河唱,见桥唱,见山唱,见熟脸者唱,见“花友”唱,见拦路花儿者干脆停下来唱。将台爷说,“唱不倒对方似嗓子不爽,唱不完心病似阳婆不落。”农历五月,在家乡大小三十多个花儿会上都有将台爷的身影,因此有“将台爷不到,花儿会不热闹”的说法。

家乡人过去每逢会,便有在洮河上扯船拦“花儿”,在人行道上扯麻绳拦“花儿”的习俗。如今,家乡将台会、出龙岗会、尹家会都在组织规模盛大的“花儿”赛会,并将获奖歌手推荐参加县级以上的“花儿会”大赛。这里人人会唱“花儿”,有名的“花儿”把手主要来自谈河耳阳沟、高岸二麻沟及青山尹家庄。唱“花儿”者上有耆耆老人,下有青年少妇。年长者“啊”一声山谷嘹亮,年轻者“啊”一声情深意切。最好听的当然要数年轻人的对唱,听起来火辣辣的,他们一曲接一曲地唱,这山唱到那山,河底唱到山谷,迎着太阳唱到夕阳落山,曲曲悠长有品味,声声词好不相让。

家乡的“阿呜怜儿”在内容上以歌唱爱情居多,这些表现山村恋人之爱的啊欧怜儿,所表达的爱是赤裸裸的,是最纯朴的,也是最真切的。如:二麻沟的花儿滩,想你哭了十五天。眼泪擦到袖口尖,入伏天气晒不干。又如:打灯哦儿的绿脊背,叫尕妹把我想成病。吃药打针没效应,给你说了都不信。

至爱与相思之苦,其情夸张、其理入微,真是文豪妙语绝句。同时也有反映家乡人质朴实在的语言花儿,话语亲切自然,体现出了爱的朴实。如:你问我在阿达呢?家住茶埠山那呢。进庄不远几十步,门前有棵榆钱树。又如:茶埠峪么老幼店,来时没见怜儿的面,我去了两站沓一站,就等着把怜儿见一面。

年长一些的人偶尔也会唱一些传统“本子”曲儿,如“孟姜女哭长城”“十二牡丹套故人”“十朵莲花”“珍珠倒卷帘”等。如“十二牡丹套故人”中的一段:骡子驮下一驮米,十二牡丹正月起,四月开花十月死,腊月尾里唱到底。

一曲“花儿”犹如一把钥匙,打开生活的五彩画卷;一曲“花儿”仿佛一条清澈明亮的溪水,流淌着泥土的芬芳;一曲“花儿”就像一绺时光的彩绸,穿越着岁月的苍茫。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人们幸福指数的不断上升,新一代的80、90后花儿手,开始唱党的好政策和乡村新变化的“阿呜怜儿”。如歌颂药材当归的花儿:当归卖到东南亚,把老外的票子全赚下;腰缠万贯盖新楼,全面实现小康是中国梦。又如:当归基地在岷县,产量跃上五千万;每年出口两千吨,外汇赚回万万千!

而歌颂新生活的花儿最多:五月十七二郎山,一个娃娃多干散!爷爷抱来奶奶欢,我心宽宽地浪两天!洮河两岸栽白杨,如今世道大变样;独生的娃娃身体壮,娃娃聪明心里亮!尺子要量绿布呢,马莲绳绳拦路呢,政策落到实处呢,姑娘当家立户呢!歌颂文化教育的花儿如:茶埠沟来将台堡,学校楼房盖的好;开天辟地第一回,娃娃上学全免费。有些歌唱党的好政策的花儿也耐人寻味:阳婆出来暖着哩,党的政策好着哩;三马子开上跑着哩,白面肚肚吃得饱着哩。又如:改革开放四十年,家乡当归把钱赚;财政税收全靠它,百姓富裕笑开颜;白墙青瓦小二楼,环境卫生数一流;手机电视全覆盖,穿衣吃饭不愁了。

“阿呜怜儿”与小溪仿佛是一起从山沟里流淌下来的,它汇入纳纳河和耳阳河,然后一并流入洮河,把偌大的茶埠峪浇灌得美丽妖娆,唱得美丽动人。

还有一些描写劳作时的“阿呜怜儿”,也很不错。如:案子搭着林眼眼儿,人说山货能挣出钱儿。山货苦的没影影儿,山货甭当钱使唤儿。

可惜的是,这些年随着打工潮的兴起,家乡的“阿呜怜儿”逐渐失去了生存的空间,流失在了岁月的河流里,沉积在了时代的土层深处。山里没有了唱“阿呜怜儿”的人,只留下几声细小的鸟鸣。山里没有了野花儿,山是寂寞的,河是孤独的。

家乡的“阿呜怜儿”,是一份来自乡野的“纯天然”“无污染”的精神大餐,是大山和山民们的魂儿,失去了“阿呜怜儿”,大山失去了美;没有了“阿呜怜儿”,山民们便没有了爱。

花儿是人民的心声,应当归还给大山深处,让千年的“花儿”继续在山野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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