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沙河的涛声

天水晚报 2019-03-14 10:55 大字

从岷县闾井乡黄山梁出发,当初只是涓流潺潺,仿佛出闺莲步,细腻琐碎,摇曳生姿。但一路下来,击石成浪,坠崖成瀑,早已将当初的那点矜持涤荡得一干二净。混混沄沄之中又接纳一些无名小溪,遂积水成渊,一副河流的气势终于在磨砺的征程中形成了。她裹挟着穿山越岭激起的苍茫水雾,冲刷着两岸伸进水流里的树的根须,拍打着大如房屋岿然不动,小如拳头随波逐流的石头,发出虎啸龙吟的厉吼,飚出林木荫蔽的大沟,直达她出沟时遇见的第一个村子——榜沙村。也许,在她的一路颠簸中,竟然忘了给自己一个名字,当她来到这座静卧在苍翠的山脚下的村子时,她就不假思索地借用了村子的名字作为自己的标签。就这样,一条河,一座村子,在同一个名字里孵育各自的故事。

有了名字的河流就成熟多了:沉稳平和,不激不厉。从榜沙村一路蜿蜒,从容地奔出堆碧叠翠的南阳峡谷,在三杆旗(三座峻拔的山峰依次排列如三杆红旗)下又忘情地狂吼一阵,才尽兴地在龙马川最西边的村子民武村一片开阔之地敞开胸怀,徐徐向东而去。

就在她扭着腰身绕过马力镇子的时候,一条从北边温顺而下的河流——龙川河与她深情相融,在多少岁月的见证下,冲刷出了一块半岛一样伸进龙马川的“晋坪村三角洲”。然后带着另一条河的温度温暖了龙马川上一座座村庄,还有村庄里一颗颗土地一样质朴的心灵,马不停蹄地在龙马川上勾勒出一条明晃晃的柔美曲线,消失在东边的雾霭里。

龙马川其实是一个椭圆形的盆地,它的形成应该归功于榜沙河,就是这条美丽的河流在浩荡的岁月里将一片沃土浇灌着开出璀璨的文明之花。无论是河北岸巍峨的柏林山上的千年古刹木梯寺,还是河南岸和古威远寨成犄角之势的来远寨,还有和木梯寺隔河相望的香山寺等,无不在浓厚的文化烟云里神秘着自己玄幻的影子。它们有的是精神的圣地,在晨钟暮鼓里完成一个个灵魂对生命的虔敬的叩问;有的却是政治军事的产物,在狼烟滚滚和刀枪剑戟的寒光里赋予一方土地和黎民简单的呵护。

如果就此将时间上溯到5000至8000年前,那会是另外一番平静而美好的生活景象:荷罐汲水,结绳记事,续竹而猎,网罟而渔……这原始而质朴的生活舞台就在榜沙河岸边的付家门种谷台和晋家坪。如今,榜沙河依旧,但那些栉风沐雨祈福于天的先民们的身影和歌声早已渗进残余的那些陶片之中。一个个古文明的遗址,在一面面石碑的背后继续历史的艰难跋涉。

历史感在龙马川是很厚重的,很难一语道破,一眼看透,就像氤氲在龙马川半空的雾霭。当一个人站在榜沙河岸边,轻吟“逝者如斯夫”的时候,沉重的心灵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匍匐。

我很小的时候,看到人家修房子用的木椽子两端总打有孔眼。在正式上梁前,会将两端的孔眼锯掉。感觉那是一种浪费。后来,才知道那孔眼大有用处。

时间往前推上半个多世纪,就可以复原那段到中流击水的激烈场面了。

耄耋老人告诉我,他们那个时候修房取椽子都到榜沙村或者大沟。那时的峡谷里基本就没有路,架子车很难通行,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砍来的椽子两端打孔,然后用粗绳穿孔串起来,投进水里顺流而下,就像竹排。本地人却叫它链子,倒很形象。如果椽子多,就一根一根码在链子上。那些紧紧绑在一起的椽子在浪涛里颠簸,就像一座山丘,激起滔天巨浪。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是非常有气魄的,有动感的,有英雄气的。那些赶链子的都是青春年少的后生,他们赤着臂膀,手撑长篙,眉目紧蹙,喊声闻天,随时掌控着链子的航向。尤其是在前面遇见破河突兀而出的巨石,他们会急忙而又不失从容地左撑右捣,一个随水的优雅回流便绕过石头,又乘风破浪而去了。“浪遏飞舟”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吧?

当然,那样的场景只是榜沙河记忆里极具戏剧性的画面了,它也终会随着曾经的经历者的离世而烟消云散。

在武山境内,榜沙河是渭河最大的支流。她流过平展的龙马川后,和一路奔波而来的漳河在丁家门紧紧相拥,在狼叫屲古遗址的褴褛背影里由鸳鸯镇子汇入渭河。然而,几多苍茫岁月,榜沙河已经无力再承受那些链子的重量了。

说起“江南”,第一感觉是应该有田田莲叶,鱼戏叶间,然后应该有千里稻花香。其实二十几年前的龙马川盆地也曾经上演过这样颇具江南风味的画面。

那时的榜沙河虽然已经没有“河流迅且浊,汤汤不可陵”的气魄,但可以肯定要比现在的水量丰沛的多。如果是雨水广布的季节,整个河湾就会“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也许就是榜沙河涛涛的水流产生的巨大吸引力,在几辆推土机整日的轰鸣声里,临着河流的河湾湿地上不多日就出现了一块一块毗邻相接的方池。榜沙河的水在这里泛起了江南的丝绸韵致。几日后,一辆接一辆的卡车停在每个池边,陌生人就开始整筐整筐往池子里倒鱼苗。

鱼池经营了多少年不记得了,但一些细节还刻在脑海里。我们躲开看鱼老人的视线在池里凫水,或者手挽起来一起将鱼赶到三角处,疯狂地抢抓跃出水面落在池帮子上的鱼。

后来,鱼池废了,就将鱼池堆出埂子分给了木梯寺脚下和马力镇隔河而望的杨坪村村民种地。虽然是石滩河湾,但多年榜沙河水的淤积,土质还是很肥的。

老百姓在这刚刚开辟出的地上没有种麦子,而是种上了我们从没有见过的稻子。具体的劳作场面我没有多少记忆,但隐隐觉得挽着裤腿撅着屁股插秧和往水面抛掷一把一把秧苗的场景似曾相识,也许是在书本上?也许是在后来的电视上?

不管怎样,龙马川上那一幕“薰风燕乳,暗雨梅黄”的江南气象在榜沙河的浪花里那么生动过,那么柔婉过。

榜沙河孕育了龙马川的文化,孕育了河流两岸的村庄,也孕育了马力小镇。

镇子在河南岸,它是整个龙马川的中心,像一颗珍珠镶嵌在丹霞地貌的绚烂色彩里。所谓“马成龙者,马得神力也”,就是龙马精神的写照,当然也蕴含着“马力”之名的来历:相传古代,此地征战频繁,有一将军行兵至此,乘马乏力难行,故而宿营将养,榜沙河两岸丰盛的水草使战马迅速恢复了体力,于是后人就将这方沃土称之为马力。

传说糅合进土地就具有了人文性,就有了某种凝聚力量的精神。这种精神和榜沙河是无法分开的。多少岁月流荡,一条河还在书写自己生命的轨迹,日月流逝,涛声不绝。

站在河边,那涛声里渐渐清晰起来的是一个个前行的身影,虽然艰难,但目光如炬,健壮如初。

榜沙河是渭河在武山境内最大的支流。这条九曲绵延的河流,以其苍茫的历史深度泽润了两岸的村子和人们。她是龙马川文化的缔造者,她一个柔婉的转身,便能带出一段千年的绚烂影子。

像晋家坪遗址,付家门遗址,狼叫屲遗址,都在每一片发灰的陶片里激荡着洁白的榜沙河的浪花,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澎湃出叩击心灵的文化回音。

除此之外,还有木梯寺石窟的古韵,香山寺佛塔在夕阳下的剪影,都在时间的厚度里呼应着这条河流来自远方的深情回眸!

如今,河流两岸的村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龙马川历史文化见证者的榜沙河,她起起伏伏的波浪再次深深地打上了新生活的烙印。

□吉晓武

新闻推荐

岷县“农技课堂”俏山乡

本报岷县讯(通讯员文霞)“你看,西红柿叶子上有淡黄色病斑,有的叶子卷曲,这些病因与棚内温、湿度有关,可用些喷雾……”岷县西...

岷县新闻,有家乡新鲜事,还有那些熟悉的乡土气息。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当我们为生活不得不离开岷县而漂泊他乡,最美不过回家的路。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