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有心 回天无力 金末巩昌府总帅完颜仲德的悲怆人生
在宋金元三足鼎立,互相攻伐,兵连祸结的战争年代,金末巩昌府总帅完颜仲德,虽有“将相之器”,“国士”之才,但生不逢时,独力难支,一木无以能撑大厦之将倾!因此,其虽不能力挽狂澜,拯救危局,挽回金国覆亡的命运,但其见识高超、治军严整、始终无暇、壮烈殉国的气节,却令人击节称赞!在剧烈的时代动荡中,完颜仲德的命运,无疑是一场大悲剧!但人们是否能从这位悲剧性人物的命运中,触摸到历史进程中的某种规律呢?
这是今天我们回顾完颜仲德的悲剧人生时应该具有的现实意义。
推功揽过高德大义
完颜仲德本名忽斜虎,是合懒路(一作曷懒路,又称海兰路,金置,治所在今朝鲜咸镜南道咸兴城南五里古城,一说在咸镜北道吉州,辖境相当今长白山以东,吉林图们江流域以南,朝鲜咸镜南道咸兴以北地。元改为合兰府)人。他从小聪明过人,爱读书,习策论,兼有文武才干。最初,他试补亲卫军,虽担任宫城警卫但不废学业。金章宗泰和三年(1203年),他考中进士,历任州县官吏。
金宣宗贞佑年间,蒙古与金国间兴起战事,完颜仲德被召,担任军职,曾被蒙古军俘虏,不到一年时间就完全能懂蒙古语。不久,他率领一万多名降卒回归金国。宣宗召见了他,认为他是奇才,任命他为邳州刺史、兼从宜。
宣宗贞佑二年(1214年)三月,蒙金之间达成和议。随后,金国将首都南迁到达汴京。
完颜仲德在邳州城增筑城墙壁垒,又疏通水道,让水环绕城外,邳州因此可以赖以坚守。
金哀宗即位后,遥授完颜仲德同知归德府(治所位于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商丘古城)事,同签枢密院事,在徐州行枢密院事。徐州城东西北三面都临黄河、而南面独有一片平原,完颜仲德命令军士垒石头作墙基,增高了原城墙的一半,又疏通了干涸的护城壕,引水入壕,使徐州城防加固,州民依仗这些措施获得安宁。
金哀宗正大五年(1227年),任完颜仲德为关陕以南行元帅府事,以便防御小关和扇车回。这时蒙古军前来攻关,而完颜仲德刚好在和前任元帅奥屯阿里不饮酒,办理更替事宜。而元兵突然来临,于是只有驱马东奔。奥屯阿里不向来没有守御的方略,被有关部门弹劾,按罪状应处死。完颜仲德上书,把罪责归在自己身上,认为“蒙古军攻进关口的时候,符、印已交给我,怎能把罪责归于前帅,请判我死罪吧。”哀宗赞许他的义气,只用杖刑处分阿里不,而免去了他的死罪。
正大六年(1228年),完颜仲德移置巩昌府,兼行总帅府事。当时陕西各郡都已破败,仲德招集散亡的人,收得兵士数万名,依山立栅,屯田积粮,人们多去投奔他。一方独得小康,号令严明,以致路不拾遗。
正大八年(1230年)四月,哀宗下令任命完颜仲德为巩昌行省并授予虎符、银印。
天兴元年(1232年)九月,诏命完颜仲德为工部尚书、参知政事,在陕州行尚书省事。这时兀典刚刚战败,陕州残破,完颜仲德重新建置山寨,安抚军民。
迁都秦巩良策不纳
正当哀宗用蜡丸书征调各路兵马入援时,行省、行院、帅府往往观望不前,有的中途遇敌被击溃,只有完颜仲德率领着孤军千人,历经秦、蓝、商、邓数州,靠采集荒果野菜当粮食,历尽艰险,死里逃生,终于到达汴京。刚到的这天,正逢哀宗东迁。完颜仲德的妻子孩子久在京师已达五年之久,而仲德顾不上入家门看望他们,就急忙赶到宋门谒见哀宗,询问他东迁的意图。当他知道哀宗是想往北渡越黄河时,就竭力劝阻说:“蒙古军在河南,而陛下远征河北,万一失败,能够平安归来吗?国家存亡,在此一举,希望陛下再仔细考虑。我曾多次派人奏告,秦州、巩州之间山深岩固,粮食丰足。不如迁往西部,凭险要地势据守,命帅臣分路出战,然后进取兴元(今汉中),设法攻取巴州、蜀州地区,这才是万无一失的策略啊!”
但此时金哀宗已经和完颜白撒事先就商议决定了,没有接受完颜仲德的建议,但哀宗一直看重仲德,又赞许他舍生忘死来救国难的忠诚,就升任他为尚书省右丞、兼枢密副使,驻军黄陵冈。
这里很有必要对完颜白撒作一介绍,以使后人了解,在事关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正确决策对于国家命运究竟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完颜白撒初名完颜承裔,是金朝宗室,大臣,将领。金世祖完颜劾里钵的五世孙,金太祖完颜旻(完颜阿骨打)玄孙,梁王完颜宗弼(完颜兀术)曾孙,芮王完颜亨(完颜孛迭)之孙,完颜羊蹄之子,金末帝完颜承麟的哥哥,出身何其显贵!
完颜白撒自幼为奉御,贞佑年间,为知临洮府事兼本路兵马都总管。兴定元年(1217年),为元帅左都监,行帅府于凤翔。正大五年(1228年),完颜白撒入朝为平章政事。其居西陲多年,虽立战功,然皆赖诸将之力。本性懦怯无能,刚愎贪鄙,且目不知书。及入相,专横尤甚。天兴二年(1233年),攻卫州失败。金哀宗追究其战败的责任,被逮捕入狱,在监狱里关了七天之后被活活饿死。
由此可见,完颜白撒基本上就是一个昏庸颟顸的贵族子弟。金哀宗信任的,竟然是这样目光短浅的臣僚,且对其言听计从,即使有完颜仲德这样的忠义之士献计献策,又怎么能够听得进去!因此,金国的覆亡,是迟早的事!
天兴二年正月,哀宗到达归德,派完颜仲德到徐州行尚书省事。到达徐州以后,就派人和国用安取得联系。沛县人卓翼、孙璧冲先前投靠国用安,用安封卓翼为东平郡王,封孙璧冲为博平公,升沛县为源州。不久,卓翼、孙璧冲来投完颜仲德,仲德让他们担任原职,命他们统率黄河以北各寨兵民,行源州帅府事。国用安多次行文令王德全救援朝廷,但王德全按兵不动。完颜仲德来到徐州,王德全十分恐惧,请求前往归德。完颜仲德留下了王德全,派人送奏札到朝廷,奏折中说:“徐州是重镇,德全不当离开。”就这样,完颜仲德空着州府官邸不住,也不用兵保护自己,成天专心看书,但王德全更加自疑。
二月,鱼山总领张瓛作乱,杀了元帅完颜胡土后投降蒙古。完颜仲德多次商议讨伐,但王德全不同意,仲德就带领手下十来人,亲自动员百姓当兵,得到三百人,直向鱼山进发。而这时,从宜严禄已经杀掉张瓛,拨乱反正,仲德安抚慰问军民后回到徐州。有个曹总领盗取皇帝用马向东逃去,哀宗下令通告行省捕捉,仲德杀掉盗马贼后,王德全想占有功劳,就杀了曹总领的同伙四十八人。
三月,阿术鲁进攻萧县,前哨骑兵抵达徐州,王德全的马匹全被抢去。仲德这时去了宿州,王德全因丢失马匹的缘故才决定救援萧县,派张元哥、苗秀昌率领骑兵八百前去。还没交战,张元哥就退兵逃走,蒙古军扑了过来,金兵全被杀死和俘虏,萧县也就被攻破。
四月,仲德装着筹办的粮食前去邳州,州官出来迎接,仲德趁机捉拿了王德全和他的儿子,将他们杀了,除了他们残余的同党外,其他人一概不追究,全郡的人无不叫好。
先前,完颜胡土以遥授徐州节度使的身份,前往永州北面的保安镇掌管严禄的兵马。这时严禄已是从宜,在砀山已数年,又得到士兵的拥护。完颜胡土前来后,严禄部下兵士很不满意。二月辛卯夜,完颜胡土就被总领张瓛、崔振杀害。吏部郎中张敏修,本是胡土手下经历官,就用发动兵变的罪名胁迫严禄投降蒙古。严禄假意答应,暗中召永州守陈立、副招抚使郭升会集各部义兵前往保安镇剿灭作乱的人。部队晚上到达,严禄就派张敏修召张瓛、崔振商议事情,二人不疑,披挂上甲胄就来了,严禄就把他们及其党羽一起杀掉。徐州离保安镇有百里路程,行省得知后前来讨伐,正逢严禄已经拨乱反正,行省就用权宜行事的权力任命严禄行元帅左都监,就便佩带胡土的虎符。朝廷又任命严禄为遥领归德知府、兼行帅府事。不久,蒙古军将领阿术鲁的兵马抵达保安,严禄趁夜逃走。后来严禄得知蒲察官奴作乱,带着一军停留在徐州、宿州之间差不多一个月时间,随后就投奔涟水,张敏修进了徐州。
五月,有诏令仲德前往行宫。适时蒲察官奴已经作乱,属官们担心他上官奴的当,劝他不要去。仲德说:“君父的命令,怎能辨别真假呢,就算死也应当去。”不久朝廷使者到了,果然前头的诏令是蒲察官奴玩的把戏。
六月,官奴被杀,哀宗召仲德商议迁往蔡州的事,完颜仲德一直希望哀宗迁往西部秦巩地区,因而赞同并促成这件事。到达蔡州后,仲德兼领尚书省和枢密院事务,不论大小事情他都亲自去做,挑选战士,征集马匹,修制甲胄兵器,没有一天忘掉西迁秦巩的主意。但哀宗身边的人在睢阳经历了长期的难艰困苦,好不容易得到汝阳这样的安宁环境,都娶妻子,置财产,不愿再迁移,成天对哀宗述说西行的不便。不久,蒙古兵截断了西去的道路,最终没能成行。完颜仲德常常深居静坐,闭目叹息,对没有能够西迁感到非常遗憾。
力保蔡州壮烈殉国
这月中,哀宗在到达蔡州后,命有关部门修建见山亭和同知蔡州事官府,作为游乐休息的场所。完颜仲德劝告说:“自古帝王遭受大难,离京出走,流离在外,必须亲行节俭,饱尝痛苦,自我反省,然后才能收复失去的一切。况且当今各郡残破,得以保全的只不过一个蔡州而已。蔡州的官邸固然抵不上宫廷的万分之一,但比起野外露宿就好多了。并且陛下先前巡视时就曾经花费民力修治,现在又征发民夫大兴土木,以求生活舒适,恐怕人们心灰意冷,不能成就大事。”听了仲德的谏言,哀宗立即下令停止修造。
七月,金廷定立了贡献马匹可以升官的奖励标准,每进上等马一匹或两匹以上,按等级升宫奖励。从此以后,西山帅臣范真、姬汝作等分别献马,共得一千多匹,命抹捻阿典掌管这此事。又派使者分别去各地调集兵马开往蔡州,获得精兵一万人。又因兵器甲胄残缺不全,命工部侍郎术甲咬住监督修理,不过一月就完成了。这样,军威渐渐提高,哀宗来蔡州时的随从人员只图一时安闲,就认为蔡州可以坚守了。
鲁山元帅元志领兵千余来援,当时各路元帅往往拥兵自保,只有元志冒险行军数百里,边走边打,到达蔡州时人马几乎丧失一半。哀宗给予特殊的嘉奖,赐给大信牌,升他为总帅。息州的忠孝军元帅蔡八儿、王山儿也来援助。
壬午,忠孝军提控李德率十多人乘马闯入尚书省,因每月供给的粮食不优厚而大喊大叫,差点破口大骂。郎中移剌克忠向完颜仲德禀报,仲德十分气愤,把李德绑起来拖到堂下,打了六十棒。哀宗告诫仲德说:“这支部队很得力,正要依仗他们出力,你怎不容忍一些,给予这样重的处罚。”仲德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记录战功,隐忍过错,自然是陛下的恩德。至于将帅的职责就不同,触犯军规就要处罚,严重违犯军纪就得杀头,对强悍勇猛的士兵不能让他一天不守纪律。因为小人生性就是这样,你一纵容他就骄横,骄横就难以控制,睢阳这场祸乱难道只是官奴一人的罪过,也怪有关部门太纵容了。现在要想改变以前的做法,就不当让爱心胜过权威,奖赏一定由陛下决断,处罚的事就让我来承担责任。”兵士听到这些话,直到金国灭亡,都没人敢违犯军纪。
九月,蔡州城紧急备战。行六部尚书蒲察世达因蒙古军就要到来,请告诫州民同心协力收获晚秋作物,来不及收割的就践踏毁掉,不要留给敌人,哀宗批准施行。丙辰,哀宗令裁减闲散多余的官吏和兵士,并定官吏兵士每月的俸禄,自宰相大臣以下至仆从人员,每人月给六斗粮。先前,有关部门决定减少粮食供给,许多人都有埋怨。哀宗听说后,打算把部队分作三等,上军每人每月供给八斗,中军七斗,下军六斗,人们又埋怨分配不均。于是就定下射箭比赛奖赏标准,因而上中军士兵总是多受赏,连连射中目标的还当面赏酒喝,于是更加激发了兵士习射的劲头,并且还有人暗中多得粮食而其他人不知道,这些都是仲德的主意。甲子,分军防守四面。
十月壬申初一,蒙古军的战壕营垒筑成,在城下炫耀兵威,旗帜遮天,城中人惊恐不安。到黄昏时,蒙古军放火烧毁月城四门,推倒城墙后退回营垒。
十一月辛丑,蒙古军用攻城器械靠近州城,有关部门征发全部青壮州民防守,力量不够就强令健壮的妇女穿上男子衣装,让她们搬运木头石块。蔡州被围之后,完颜仲德策划布置防御,从未回过一次家,他慰劳抚恤战士,每个士兵都感激他,将校有战死的,他亲自凑钱安葬祭奠,哭得很悲痛。
己丑,西城被攻破,城中在战前就设置栅栏,疏通壕沟,作了防备,虽然攻上城墙也不能入城。只在城上立栅栏,南北两栅相距不过百余步,仲德调遣另外三面的精兵日夜抵抗,蒙古军始终不能从西城攻入。
天兴三年正月庚子初一,因这天是春节,蒙古军集会饮酒,吹打乐器阵阵奏鸣,乐声此伏彼起,城中军民却被饥饿困迫,只听到忧愁叹悲的声音。州城被围以来,战死的有元帅四人、都尉三人,其余总帅以下战死的人就数不清了。到了这个时候,内宫近侍人员也全部出动,至于舍人、掌印传令人、尚书省及各部属官,也都参加了战斗。
戊申,蒙古军凿穿西城墙成五道门,整顿好部队进城,指挥兵士激战,直到黄昏时才退去,并声言第二天再来。
己酉,蒙古军果然再次来攻,完颜仲德率精兵一千巷战,从卯时战到巳时,突然发现子城起火,听说哀宗上吊自杀,仲德对将士说:“我国君主已死去,我还打什么仗。我不能死在乱兵手下,我投汝水,跟随我的君王去了。各位自己好好打算吧。”说完就投河自杀。将士们都说:“丞相都能死,我们就不能吗?”于是参政孛术鲁娄室、兀林苍胡土,总帅元志,元帅王山儿、纥石烈栢寿、乌古论桓端以及兵士五百多人,都相随自杀。
完颜仲德状貌和平常人差不多,平生从不妄发喜怒,发现别人的过错,常常遮掩,避而不谈。虽在军队之中,但手不释卷,常用安名分、守礼法教导门生故吏。家庭向来贫困,他穿破旧衣,吃粗糙食物,终身安于这种清贫的生活。他向来乐意接待宾客,当荐举人才时,只要别人有一点长处,他总是赞不绝口。他掌管军务,赏罚分明,讲求信誉,号令严明,所以他走到哪里,那里的军民都为他出力,就是在生死危亡的关头,也没有一人怀有二心。自金都南迁以后,文武将相中,始终忠心耿耿、无懈可击的,只有完颜仲德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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