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冯子材 一战转乾坤（下）李世川
2月初，茹费理不得不确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过高要求，同意在前（简明）条约基础上议和。战争本来可以就此停止，不料两次获胜即北宁、谅山、镇南关的进展和宣光法军的解围又鼓励了北圻法军统帅波里也的骄横狂妄。波里也电告法国政府：等到全部援军和第一批600头骡子到达时，他可以挥师“直捣龙州”，然后从南宁通航湛江驶向广州。恶狼的贪婪使茹费理又决定将战争打下去。
但波里也也好，尼格里也好，仍都坚持一个原则：固守待援。奇怪的是，波里也在给法国政府致电时却说：虽然谅山法军的力量薄弱，但他仍然要尼格里对冯子材的阵地施加威胁。
如何在足够力量集结之前给清军以威胁呢？
为此，尼格里亲自潜入镇南关，用了两天时间详细了解了冯子材的布局。面对如此雄厚的兵力、坚固而强大的阵地、和逐渐恢复的士气，尼格里三次复电波里也，理智地断然拒绝执行进攻龙州甚至“实施威胁”的计划，他说：倘若部长定要威胁龙州，照我的意思，我们是玩一种危险的把戏。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拿哪一种理由，现刻的进攻都是冒险，会招致失败。”
当初西线吃紧，连连告急。波里也已经急急亲帅第一旅的4300人西援，于是留驻谅山的第二旅司令尼格里旅便辖有约8000人，加上越军，谅山法（越）敌军总人数便在一万人左右。
而集结在广西边境的清军共88营，但实际上正式参战镇南关的清军只有萃军15营（其余3营留守后方），勤军8营，毅新军10营，镇南军8营，楚军10营，共51营。这51营，大概只有萃军每营满额，其余各军每营应都在350人左右。因此，共约只两万余人。
当然，法军在装备上，火力配备上，都是清军不可比的。清军虽也配有各种型号的旧式步枪，如毛瑟枪、林明敦等，但更多的人仍用刀矛，子弹也不多，故障更常有。《冯子材传》载：“子材……惟火器旧械仅得荷哈开士洋枪及抬枪大吉枪三种。”而《追忆战胜法兰西始末》就说：“火器既钝，且不敷用，焉能克敌制胜？乃飞召上年练大刀先锋煲队……”更不要说那炮兵，清军偶有的旧式克虏伯、睡地狗也根本不能与法军新式80毫米、40毫米炮相比，须知法军兵力配置上，就有五分之一的人是炮兵。大炮在战场上不但造成严重的伤亡，它最要害的是其声威对敌方军心的震慑，造成瓦解。实际上，如张之洞说：“冯军止有枪，并无炮。”于是，冯子材“派人回钦州赶运一批大刀来，又札令龙州道台立即找铁匠打五千大刀。”这种大刀专称为青光刀。《钦县志》载有它身长一尺六寸许，宽七分许，脊背厚二分许，刀头部约三寸……这种刀刀柄较长利于双手操作。
对冯子材来说，更严重的问题还在后头。
一个月前，从法国增援来的5000人已到了河内，而法国议会还决定再增派9000多人到北圻，加上越南冲锋兵37000人，到那时，北圻敌军的总人数急增至62000多人，将远超清军北圻人数了。
这个具体情况，冯子材或许尚未获悉，但法国势必急促地不断地拨款、增兵越南，冯子材不可能没有清醒的感觉。
因为，已掌握的情报中眼前最棘手的能直接影响关前隘战役成败的增援正在进行：尼格里有100头骡子的（北圻法军总有600头）运输队伍正往前线运送弹药粮食。
（二）不失时机，主动出击、诱君入瓮
随着阵地的快速修建，兵力的妥善布局，冯子材最重要的抉择，是决战的时间。也就是说，冯子材必须在增兵文渊、谅山的法军部队到达之前，尤其100头骡队的运输到达之前，将这里麇集的法军诱进已建好的伏击阵地或消灭掉或打败之，解决战斗。一旦拖延而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时机，等到河内法军接踵增援，后果之不堪，难以想象。
并且，等待，只能使我方刚刚高涨起来的士气迅速消减。因此，原则上是越早越好，这就是所谓“一鼓作气”。什么时候将法军诱来？怎么诱？虽然，这只是整个场战役的前奏，但是，如果说镇南关大战是冯子材创作的一个完整的艺术品，那么，它的最华彩之处，点睛之笔都就落在此。冯子材从要求“便宜行事”到“独用敝部”等等措置，其结果都可能因“诱”的失败或时机不当而前功尽弃。
在世界第二军事强国法军眼里，清朝的军队已丝毫没有战斗力了。冯子材抓住这一点，迅速培养和增强尼格里的骄兵心理，因为骄兵必败。于是便有了3月21日夜袭文渊之举。文渊州在镇南关向南约十里，虽为州，却无城墙。上月，法军进占后，安排一个连驻军分扎在三个炮垒里，“安巨炮”。这天一早，冯子材就“派弁持令飞赴百里外的扣波督催萃字前军速来从西会剿文渊。”至夜二更，亲率萃字中、左、右三军各出五六队出关，并约勤军、苏军后应，知会楚军从东面油隘村会击。夜四鼓，各军相继驰抵文渊，“萃勤两军猛扑数十次”，“由后山攀附藤葛而上，群掷先锋药煲（先锋药煲，是一种圆球形的陶罐，内蓄火药，点着引线之后掷向敌火力点，功效类似手榴弹），焚破其垒二”，“战至天明暂收队”，“初六日，复与接战。至未刻”，“孝祺马中炮死，换马再战，双方死伤相当，已入街心，因深入饥疲，夺其枪械多数而还。”
这次偷袭文渊，冯子材亲率五支部队共数千清军，从三个方向向分扎三个炮垒的一个连250余人的法军“猛扑数十次”，日夜攻打却无多战果。这样冯子材便故意显示一种姿态，表示了两种意思。一是要表现清军敢于发动主动进攻，二是清军战斗力十分薄弱。这两种作态显然已极大地刺激了尼格里的自尊心，“你们这些手下败将，竟敢来摸老虎须！”其骄横轻敌之心一下子膨胀到了极点。于是这个曾经多次坚决拒绝上司出击的要求的将军，这个狂妄的国家狂野的统帅，终于被冯子材这一激，中了诱兵之计，按照冯子材“指定”的时间，按照冯子材“指定”的打法，进入了战斗。
第二天，1885年3月23日，法军分三路直冲关前隘。
三、冯子材身先士卒，感召、鼓舞了全体将士（一）3月23日，法军陷入东岭“泥潭”
上面已经说到东线法越敌军总数可在一万人左右，除了谅山及周围多处留守，能参加镇南关战斗的人数最少可集结5000人以上。法国参谋部军官黎贡德的记述却是打入关内的法军只有1100余人，外加预备队1000人。用1100多人去面对有数万人的坚固阵地。难道，他们对冯子材其人也一无所知么？但，从战场的规模、态势，本文不以为黎贡德记述的人数就是真实的。
显然，法军的主攻方向舍关前隘莫属。中路法军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先攻取了横坡岭，然后在小石山上建立炮兵阵地。但法军在主攻关前隘时必遭清军在东岭、西岭两翼炮火的大量杀伤，主攻的目的就难以达到。因此，尼格里在夺取两翼控制之前，正面的冲锋都只做佯攻，一声呼叫“冲啊”便前进，一遇到还击便退了回去或蛰伏不动了。
但东岭则不同，几乎直立的山峰丛草荆棘岩石，即便攻下了一座山，要攻另一座山也要下到谷底，然后攀缘，顶着枪林弹雨，推着笨重的大炮，无路无径。无论多么艰难，一定要攀，几乎一整天上上下下，双方都表现顽强的战斗精神，但法军便因此陷入了冯子材为他们布局好的“陷阱”、“泥坑”里不得自拔。大量耗费的炮弹、枪弹和伤亡，大量消去了体力，精疲力尽，这就大大地消减、削弱了法军武器和素养的优势。
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点阵地，中法双方任何一方失去掌控，都是导致全局崩溃惨败的前奏，但双方即使在这里胶着，只对冯子材有利。
中午，冯子材便函调王德榜从油隘向南出击文渊，牵敌后路，切断增援，恰遇敌运军火的骡队，法辎重队匆匆后撤。接着，冯子材又派“千里马”飞调百里外扣波的五营萃军，赶回从西面攻击东岭，开始实施两翼包抄，威胁牵制敌军后路的计划。
但东岭的炮台一二三号仍被法军攻占了。
这时，从表面看来，法军的作战，已接近尼格里预料那样成功了。他们已经攻取了三座炮台。只要再攻取四号和五号炮台或其中一座，法军就可以从背后，居高临下炮轰清军的阵地，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可以极致地发挥先进武器的绝对优势，这是尼格里这次战役首选的作战方案，他认为，虽然兵力不足，猛烈炮火一轰击，长墙守军必溃散，二个月前北宁、谅山那尾追清军长驱直入的态势又重现了。
狂妄自大的人永远因得意而忘形，又因忘形而阻碍他思考可能出现的逆境。
下午约三点，苏元春、陈嘉、蒋宗汉三支部队相继从北面纵深处赶到，一起投入争夺东岭四号炮台的战斗。随后，潘鼎新军也赶到，四号炮台争夺进入白热化。至天黑，四号炮台仍未能得手，法军只得退回三号炮台过夜。至此，尼格里先行夺取侧翼高地，以期发挥炮火武器优势，造成前后夹击的计划，遭到了挫败。但尼格里不肯就此罢休。（二）3月24日，你优我劣之势，彼消此长之时
第二天清晨，尼格里派他的助手爱尔明加带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在浓雾的遮盖下偷袭大清山五号炮台。大青山，为这一带的最高峰，站在这里，整个战场尽收眼底。山上修建了关前隘最大的方形炮台，是主阵地侧后的屏障。
爱尔明加绕道东去，结果找不到道路，钻进浓雾里在深山老林中乱窜。但尼格里又按他的狂傲习惯思维着，认定爱尔明加不但已轻易地登上大青山大堡，并一面准备从侧翼从背后炮轰中国守军，还一面要亲率部队绕袭长墙背后，于是迫不及待命令中路法军猛扑长墙。等到爱尔明加失魂落魄回到三号炮台，正面的冲锋已被冯子材打退，损失惨重。
四号炮台拿不下，运输被王德榜掐断，偷袭大青山的阴谋失败，小青山三个炮台又进退不得，陷入了“泥潭”，尼格里这时才严重地感到被围困而覆灭的危机，只好马上停止进攻东岭，把攻击东岭的全部大炮、和大部分兵力调到正面战线，集中力量加强对长墙的冲击，作困兽之斗，不顾一切，孤注一掷。于是，正面的进攻一下子增加一倍人数，法军勇气信心倍增，冲锋号急急吹响，士兵们嗷嗷嚷叫，蜂群一般疯一样扑向长墙，炮弹雨点般泼过来，天地都被轰响震动着。佯攻变成强攻猛攻，拼命要突破长墙。整个战场便沸腾了。
经过艰难的推进，下午法兵大队终于迫近了长墙，决战时刻到来了。
这时，中国近代史上最动人的时刻出现了。冯子材短衣草履双手紧握青光刀，大喝：“阿三（第三个儿子）阿五（第五个儿子）跟我来，兄弟们，跟我来，做佢（方言）！”一声呼啸，穿透整个战场，千山万壑一齐回应：“做佢！杀！”冯子材一跃跳出长墙，率先杀向敌人。（三）痛快淋漓，势不可挡，穷追猛打，扭转战局
冯子材巧妙地运用我数倍于敌的兵力，层层阻击，多路包抄，多处伏击，四面向中心合围的战术，至此，终于几乎把敌人先进武器尤其炮火和素养的优势消减净尽，双方战阵一交汇，冯子材追求的我军的绝对优势便一下子凸显了出来。近战、白刃战，我方人数众多，面对敌寇，怒火冲天。这时，“分宿壕中专作敌人扑近长墙时肉搏”而预备的“大刀队、先锋煲队”以逸待劳，等待了两天的萃军将士生龙活虎迫不及待，无不感奋，大开栅门，肉搏冲敌。一以当百，纵横决荡。这时，从百里外扣波匆匆东来的萃军五营赶到，更从敌人的背后杀来。这时，王孝祺部将潘瀛率先锋袒臂裸体冲入敌阵“连掷火药煲，火烟冲天，大刀与枪并举。”这时，陈嘉和蒋宗汉相继争夺东岭三个炮台，七上七下。陈嘉受伤四处不下火线。这时，王孝祺军已将西路法军击败，亲自率军向东岭包抄，与陈嘉军合击。这时，王德榜从清晨出军到甫谷设伏，法军援军至，便奋勇击杀，截留其骡马五十余匹，所驮皆军需，枪炮弹火药、面饼、洋银之类，然后又从外面夹击东岭，一起夺还三座炮台。这时，而关内各处尤其关前隘附近的弄斗、弄尧、弄怀、其力，板慕、隘口、方家、蒙家、那坡、天桥、摩沙、关前、卡防等村庄百姓和关外越南各村百姓，越南刘米“忠义五大团”义军纷纷涌来，大呼砍敌。大刀队刀光破烟，银刃闪红，顷刻，“虏首纷纷落地如果”，先锋煲爆炸惊天，怒火喷发，法军横尸枕藉。
法军三面被困，伤亡惨重，后援断绝，炮声已哑，精疲力尽，全线溃败。尼格里不得不下令撤退。
冯子材马上下令追击，深夜才收队回关，经过一天整顿。
3月26日，冯子材率诸君出关追击法军，尼格里弃守文渊。清军开始了六天长驱两百里的追杀。
3月29日，诸军并力攻打谅山的前沿驱驴，尼格里受重伤，嘱爱尔明加代指挥，爱尔明加下令割断与上级联系的电报线，把大炮、粮食、弹药、银圆抛进淇江，仓皇南逃。清军顺利进入谅山城。
谅山一克，朝廷急急电谕：“我军必应稳扎稳守，不得恃胜轻进致有错失。”
冯子材则认为：“自谅城攻克后，该法匪等倍形胆怯，利于速追，勿任延息，以收破竹之效。”又一次不顾朝廷和前线一些将领的阻挠，挥军南追。
3月30日，清军分东路、西路追击法军，东路陈嘉、王德榜、魏刚猛攻谷松寿非法军；西路冯子材、王孝祺夜袭梅屯。爱尔明加与寿非会股逃往船头。
3月31日，东路军追抵船头，西路军克观音桥，萃军前锋进扎拉木，攻郎甲。勤军进扎贵门关。
法国茹费理总理内阁因谅山大败倒台。
4月4日，英人金登干越过废弃的总理内阁，直找总统格力维授权，代表清廷与法国外交部在巴黎签订了《停战撤兵简约》。
中法战争结束。
对于法军伤亡情况，战后，冯子材、苏元春、王孝祺、潘鼎新、彭玉麟等向朝廷报功时均不约而同称“毙匪千余，擒斩数百，并夺取枪炮、干粮不计其数”的笼统的大概数，没有明晰的具体的数字。而法方，黎贡德的记述则是：“总共死七十人，其中军官七人，伤一百八十八人”，伤亡共二百五十八人，似乎也不真实。须知镇南关大战给法军的打击有多么沉重，从其溃逃的慌乱仓皇情景，从法国总理内阁崩塌的状况，从停战条约迅速签订，一眼就看出：这是中法战争法军空前规模的大败仗！而此前，潘鼎新焚谅山逃走时，与法军并未进行激战，黎贡德的记载却是法军伤亡了也是“二百余人”！虽然法军投入镇南关战场的兵力和伤亡的真实人数或许终难统成一见，但法军一泻千里风声鹤唳的真实却无论如何掩盖不了明眼。
冯子材们的报功数字或许略显粗疏，但黎贡德的数字只能说明太顾面子了。
镇南关大战（和刘永福的临洮大战），不仅扭转中法战争前期惨败的局面，使中法战争成为中国近代史唯一一场没有以割地赔款而终结的战争。对我们后人来说，不仅是一场气壮山河的精神颂歌，它的战术过程实际上是一场充满了聪明才智和艺术欣赏价值的铁血与烈火的杰作。
本文只从后来彭玉麟对镇南关大战总结性的奏折中试图对这场战役进行一点粗浅的品赏：
“在前敌亲见战事者，佥言法二次犯关，非有生力大军，难遽言战；非冯子材创筑长墙与王孝祺合军死守，则诸军无所依倚，更无战守之法，当初六、七广军苦战两日之后，非苏元春军往援，陈嘉、蒋宗汉力拒东岭，则冯军将不支；非王孝祺迭次肉搏陷阵，横冲敌坚，则冯、苏诸军亦不能取胜；非王德榜截其后路，断其军火，关内外夹攻，则（法军）亦不致如此大溃；然非冯子材之素得人心，忠勇奋发，镇边安民，戢掠收溃，设险倡战，料敌情，散贼党、广援应，则法军亦不至如此催破瓦解，惶骇远遁。故诸将皆有功，而尤以该帮办为功首。”
这段文字，用了六个“非”字，说明这场战役从利用地形，严密布局，不失时机，诱敌入瓮，正面坚守，东岭争夺，断敌运输，两翼迂回，及时应援，一呼万应，奋不顾身。那恰到好处的完美，天衣无缝的亮丽，堪比千古。
一百多年来，我们一直以最热情的语言和心态谈论中法战争在中国近代史的崇高地位，殊不知，这个光辉的原点却在冯子材对民族命运的担当精神里。而这一担当从“便宜行事”开始，扭转了整场战争走向，终于在中国近代史乃至在中国数千年史上留下了一曲杰出的凯唱，图画了一幅最美最动人的历史画卷。
赫德，这个出卖中国胜利果实的贩子不得不惊呼：“黄种的军队第一次和欧洲人短兵相接而没有丢脸”，中国，“一种前所未有的磅礴的民族气节表现了出来。”
中国驻英、法等国公使薛福成说：“各国始知中国之不可恫吓也。”
中国，不可恫吓！
注：本文参考的文献有
《中法战争调查资料实录》（广西通志馆编）
《冯宫保事迹纪实》（都启模著）
《冯子材传》（林绳武著）
《追述战胜法兰西始末》（冯相钊著）
《中法战争专集》（广西中法战争研究会编）
《中法战争史》（廖宗麟著）
《中法战争论文集》第一集、第二集（广西中法战争研究会编）
《纪念马江战役一百周年论文集》（福建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编）
《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法战争》（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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