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棉巾盖你头
——话说什邡八角山歌
□祝融霜
二娃子背背篼，那坎的幺妹背个啥？（男）
背背柴禾赶回家。（女）
春来满山绿油油，二娃子你慢慢爬。（女）
夏至涨水路滑滑，幺妹要不要哥哥拉？（男）
秋天山药都长大，打了柴禾山药挖。（女）
冬天天冷又飘雪，幺妹要不要哥哥给你热气哈？（男）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女）要得，要得，就是要得。（男）
快快妹的弯刀尖尖把你勾。（女）等等哥的红红棉巾盖你头。（男）这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原什邡八角流传的一首山歌，由对唱山歌的人即兴演唱、即兴填词，将上山打柴劳动时的劳累用美好的爱情去消融化解。那个年代刚刚分田到户，山民们自由地劳动、自由地上山打柴，带回家烧火做饭、烧猪食，几乎三四天就要上山打一背柴禾。从山脚爬到山顶，有时候还要翻过山去背，你说累不累？肯定累。于是人们上山打柴，就唱山歌。尤其是对唱山歌，和自己的相好或者夫妻对唱，响山应水的，对唱起来非常舒服。要是遇不到对唱山歌的人，也可以自己独唱。那个年代，经常听到人们上山时唱山歌。
八角五马村有个老民办教师孙老师，据他说，他的爷爷读过私塾，教会他七言八句、五言四言的古韵调子。山中云缠雾绕，孙老师上山看到有人和他一样打柴，他唱的是《诗经》里的句子：“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过山的人听得如痴如醉，有只可意会无以言传之妙。
还有一首《诗经》也是孙老师经常唱的，“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在山上邂逅丽人，一见钟情，携手藏入芳林深处，恰如一对自由而欢乐的小鸟，一待关关相和，便双双比翼而飞。有时候孙师娘上山，听到孙老师唱这首山歌，她会大声应答——我就是！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些红色经典歌曲开始在山民中广为传唱，比如《东方红》《唱支山歌给党听》等等。一些电影电视剧里的山歌也流传开来，比如电影《刘三姐》中的山歌对唱：
嘿——什么水面打跟斗？嘿了了啰。什么水面起高楼？嘿了了啰。
什么水面撑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嘿——什么水面撑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诶？
嘿——鸭子水面打跟斗，嘿了了啰。大船水面起高楼，嘿了了啰。
荷叶水面撑阳伞，鸳鸯水面共白头。嘿——荷叶水面撑阳伞，鸳鸯水面共白头。
……
有时候到猫儿岩或黛佳山等处爬山挖山药苕什么的，偶尔还会听见一些老人用《声律启蒙》中的句子对唱山歌。
人间清暑殿。（男）天上广寒宫。（女）
两岸晓烟杨柳绿。（男）一园春雨杏花红。（女）池中濯足水。（男）门外打头风。（女）半溪流水绿。（男）千树落花红。（女）
野渡燕穿杨柳雨。（男）芳池鱼戏芰荷风。（女）衔泥双紫燕。（男）课蜜几黄蜂。（女）
……
如今，八角已经并入蓥华。经过灾后重建，人们集中居住在马家沟河流阶地狭长河谷，钢筋混凝土的房屋不仅抗震，而且将都市建筑的气息带入这一代的聚落里。今天，大量来自广汉、成都等地的老年人到这里租房养老，但传统的以爱情和劳动为主题的山歌，已经很难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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