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履痕
□ 潘鸣(德阳)
时光永远是来去匆匆倏忽无定的,谁也缚不住它——力拔山气盖世的帝王也好,倾国倾城的美人也好,嗟叹“感时花溅泪”的文人骚客也好,惜命如金的凡夫俗子也好,都无可奈何,拿捏不住。但往日光阴并非与今天一刀两断,绝尘而去。你只要留心有意,也许偶尔就会发现它的一些蛛丝马迹,它的某种方式的流连与徜徉,它遗下的几枚淡淡履痕。旧时光亦有情,对于身后,总也有些恋恋不舍。
那一日,为了给书房淘一款匹配的旧式土漆茶几,讨了朋友指点,在旌城里穿过繁华大街,拐弯抹角,踅入城北一条僻静老巷。一步步往幽深里走,恍若遁入时空隧道。这是一片城市边缘老区,都市时尚化改造的触角暂时无暇涉及,古旧拙朴的市井气息在小巷里悄悄蓄成一个回水湾。
入巷不盈百步,大街的喧嚣顿然沉寂。老巷逼仄幽长,如一根瓜藤,一溜儿分了若干岔蔓,每个岔口都蒂结着一片低矮居民楼院。有座楼院路口当道突兀地高耸一柱电线杆子,基座浇了敦实的水泥护围,用醒目红漆向路人标注了不得靠近的警示符号,那执拗的气势使人联想到某些场景的“钉子户”。巷中面街小店铺鳞次栉比,都是很实用的家常营生。打眼扫看店名:钟氏日杂、晨光烧饼、刘记卤肉面、黄包子、香烟糖果、红星鞋业、军屯锅盔、长顺钟表、古玩书店……一概老实巴交的称谓,没一点新潮创意和另类噱头。一家裁缝铺子看上去生意不错,戴眼镜的老师傅正绷着软皮尺子,在为两个稍上年纪的妇人比量身材尺寸,边比试边腾手往皱巴巴的小本上记录。女裁缝娴熟地踩着脚踏缝纫机嚓嚓走针线,布料在机板上鱼儿一样款款游走;另一位年轻女孩显然还是徒儿,当窗对着阳光在那儿小心翼翼手工锁钮眼。
有风掠来缕缕醴香,把我引诱到一间烤酒坊。门楣匾书:纯粮酒坊,祖传统工艺。不大的坊间铺面全通透,一览无余地架着一台烤酒锅炉和并不复杂的器具,分别贴着标签:糖化发酵、熏蒸、过滤、冷却,新出笼的高粱糟子用一排竹筐盛在阶沿边。锅炉正旺火蒸烤新酒,氤氲着溢香的白雾。雾气里灵动着容貌妩媚的女掌柜,扬面含笑轻问:现烤的正宗粮食酒,要买么?可以先尝的。她背后的货架上,罗列着大大小小的青花瓷坛,每一坛釉面上都勾描了简略古韵山水。忽然就想到当年为情出奔的卓文君在临邛当垆卖酒的情致,心中倏然一动。
砰的一声炸响,在一片幽宁中很突兀,着实吓我一跳。循声看去,一位乡间汉子守在一间小学校门旁炒爆米花。汉子跍坐一方矮木凳,面前蹲一座圆嘟嘟黑黢黢的神秘机器,铁嘴筒套着长口袋。炸响伴着一团浓烟,烟散,摊开口袋,变魔术一般,金黄玉米绽放成朵朵白米花。一群刚散学的娃娃围上去争着买吃,像欢喜的雀儿。心想,这场景,要是再陪衬一个熬着胶糖做鸟兽人物十八般糖艺儿的摊子,一副贴着眼睛从一洞小孔里看稀奇的“西洋镜”担子凑一块,那就更妙了。可惜没有。
远处,收废品的老人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路吆喝过来。真真切切的长声吆吆,不是电喇叭“假唱”那一类,这在眼下已是稀有了。真吆喝费力,苍老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喑哑。待老人行近来,下细打量,自行车后座驾驮着纸板旧家具之类废品,车身陈旧得不辨漆色,轮圈克铬米完全锈蚀,龙头下方中轴上隐约还可见“永久”招牌——半个多世纪前的老款了。老人须发花白而凌乱,精神头还算硬朗,身上穿一件裹着夹袄的草绿色中山装。看上去,收荒匠恍若整个儿从旧时光里回头漂浪而来……
巷子深处,终于寻到家具店。相中一款心仪的中式茶几,手工面漆在夕光里泛着柔和剔透的暖褚色。以手拂面,细滑如织绸,四只腿脚皆是严丝合缝的斗榫。喜不自禁,掏了并不便宜的本钱,扛上肩悠悠打道回转。一轮橙红的日头正徐徐西坠,柔漫的夕光倾洒在老巷那一道道青瓦屋脊和安安静静的路面上,颇有老电影镜头的怀旧光影调子,又像是似水流年淌成的几洼漫漶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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