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城堰：穿越市井尘烟（十六）
□高建平
还有一位瘦脸、鼓眼的丑角、艺名叫“黄狗”的。舞台上，“黄狗”从来都是演反面角色，而且上台后只有一句台词。比如他演的刁小三，吊儿郎当地背个盒子炮，进入沙家浜就去抢老乡的包袱。被抢的老乡就问，你们忠义救国军咋个还抢东西？他就说：抢东西，我还要抢人哪！一双鼓眼的黑眼珠就集中到了鼻梁处，逗得台下一片大笑。台词最多的，要数他演的栾平，因为要和杨子荣辩论、还要努力揭穿杨子荣的真实身份。终于言多必失，被“三爷”座山雕一脚踢去，他就表演“狗爬”动作，轻盈得爬出三丈远。最后，杨子荣在威虎厅里提着他的衣领到幕内去“枪毙”，他就表演“矮子功”、表演得出神入化啊！下面掌声如潮，这当然就抢了主角杨子荣的戏。进到后台，演杨子荣的说，黄老师，你的表演可不可以收敛点呢？“黄狗”说，你是把我押下去“枪毙”，未必我还能亮靴走大路似的么！但“黄狗”也演过一回好人，是站在台上不说话的一帮群众。可是他站在那里，台下始终有笑声，因为他瘦脸、鼓眼的很不像个“好人”。
午戏散了场，“黄狗”总要端个生着茶锈的搪瓷缸去南街的明园茶馆坐一坐。在县城，明园茶馆规模较大，各色人等都有，话题却集中在摆古，比如四街的城墙上曾设炮台十座、守城棚百余间之类，或者就是到明园茶馆来断是非。老县城里有了矛盾，就要双双走到茶馆来，一个说：一张桌子四个脚；另一个说：说得脱来走得脱；然后请一个大家都认可的人物进行调解，谁输了理谁就全付了茶钱。所以，明园茶馆的用水量特别大，好在茶馆背后就恰好就是穿城堰，用水方便得很，锅里、茶壶里没水了，小工就将系着绳的木桶丢进穿城堰，然后提水上来。现在不行了，自来水的龙头从早晨拧开就没有关过，那水细得像撒尿。“黄狗”才落座，茶客们就都高声地喊着“黄狗”老师，并纷纷解囊道：茶钱我开了！“黄狗”就喔喔地应承着，脸上也不笑——可能他在舞台上给了大家太多的笑。
经过此处的穿城堰，似乎有点像“黄狗”的那张脸了。因为绕过广场，它就将结束自己的穿城行程。的确，此时的它已经显出了一种疲态。
广场原是一个池塘，四周杂草丛生，蚊蝇乱飞，穿城堰也不时地为其注水。1929年，德阳驻军王铭章部用土将其填平作了操坝，时不时地要操练一下军队。平常的日子，卖打药的、耍猴戏的在这里摆摊、扯场子。下了雨，人车一过，操坝到处都是坑洼，于是就拉来一车一车的炭灰填平，县城里的人就称它为“炭灰广场”。广场的北侧，紧挨文庙的照壁（万仞宫墙）处，是一个用砖土垒成的土台子。1937年9月6日，王铭章122师奉命出川抗日，在广场举行的誓师大会上，王铭章站上土台子，慷慨陈词。全城百姓在广场为他一壮行色的同时，也为全师官兵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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