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里的刻度
□龙门山雪
“钟摆来来回回消磨着我们/每一阵秋风消磨我们。”这是著名诗人陈先发的两句诗，在这个秋天，在人到中年，尤其在举国上下迎来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念诵这两句诗，内心涌起一种特别的感受。
一个人从诞生到逐渐长大，一个国家的建立从最初的一穷二白到逐渐发展强盛，这段成长发展所经历的岁月不是时间的简单消磨与流逝，不是依靠自然的生长与发展，我们成长发展背后所经历的风雨故事个中滋味，旁人是不能深深体会的。
回首童年时期的生活，给我记忆很深的是家里每年都会来些要饭的人，川西坝子俗称讨口子，这些人都来自很远的外省，大多岁数偏大。手拿一根赶狗的棍子，肩上搭一条白布口袋，一进院门不停地朝我们说好话。尽管那时我们也缺粮，仍会进屋去装一碗或半碗米出来倒进他们的白布口袋，笑嘻嘻地向我们道谢，出门又到另一家逐户讨要。这个景象一直到我上初中的时候才逐渐减少，到如今他们的身影早已消失多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成为过去的历史，今天鸡鸭鱼肉已是寻常人家的家常便饭。
小时候邻居家两夫妻长期吵架也是我脑海中一段特别的记忆，时常引得生产队的人去围观，人们站在他们家残垣断壁的土院墙上，有的就干脆走进院子站在他们旁边看他们两口子气势汹汹的吵架。最后往往是男的动了手女的挨了打。于是女的经常回娘家搬救兵，救兵也不管用，过不了多久战争依旧爆发，天长日久使得一些爱看闹热的人后来都没兴趣去看了，包括我这个小娃娃。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夫妻的吵架戛然而止，就好像他们两口子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吵架。当年的草房早已变成漂亮的砖瓦房，宽敞的水泥院坝，还开了个供队上人业余消遣的茶馆。以前他们家的院子经常站了一大堆人是看他们两口子吵穷架，现在院子里坐满了人是大家一起交流致富经验开心的喝茶聊天。
还记得当年那位初中毕业不愿下地，又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事做的邻居小伙，成天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把父母急得团团转。其母曾托我帮忙找个事做，后来去学了厨师在德阳城里自己开了一家小餐店，如今早在德阳城里买了房买了车。长年种地的父母也不再种地，土地流转给专业种植户。小伙子头胎带了个儿，二胎政策放开后又带了一个还是儿。父母现在专职带小孙子，每次回乡下看到两位老邻居的脸上时刻堆满了幸福与满足。
站在乡下我家的楼上往四周看，田野上一片静悄悄，以前这个时候田野上正是一片繁忙收割稻谷的时候。我们从学校放学后不敢耽搁半刻往家里快走，一到家马上放下书包去田里帮忙，如果回去晚了轻则挨骂重则挨打。田野上脚踏打谷机的嗡嗡声和闷声闷气的拌桶声此起彼伏，现今机械化收割早已取代人工收割，打谷机的嗡嗡声与拌桶声从田野上悄然消失。眼下安静的田野已完成收割，晾一晾进入秋种。队上大部分人家的土地都流转给了专业种植户，何时种种什么怎么种都有专门安排。以前那种全家上下忙得蚂蚁一样团团转，天不见亮就下地到天黑还在地里忙碌的辛苦场景终于结束，农业机械化不是梦大大减轻了农民繁重的劳动。
越过几块田朝前面一个院子看，只见院子旁边车来车往，记忆中那里全是院落和庄稼地，哪有什么大马路？一问父亲原来是新修的德阳到成都的成德快速路。想起以前小时候时常听到远处汽车的轰鸣声和火车的鸣笛声，但那是在好几公里之外走路要走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的公路和铁路上。如今平整笔直的沥青大马路居然修到了眼皮子底下，让人不得不感叹什么叫今非昔比！围着院子转一圈原来的泥巴路都变成了水泥路，很多人家的院门前停着一辆或几辆汽车。大众、别克、JEEP这些时常在城里看到的汽车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乡村，这些早已不足为奇，出门就是大马路，它们有什么理由不出现呢？
这一切的发展与改变，就像是一本书中不断增加的新的故事内容。打开这本书，我们脚下这块土地上发生的一切苦难与荣光，都在白纸上同时写下。世间以它的尺度，丈量着生养我们的这块土地，我们的土地也以它的尺度，丈量着世间。万物何曾不朽，我们的肉体最终无用，唯有我们的拼搏精神，追梦之心永不停歇，带领着一代又一代人大踏步向前，在下一个秋天里迎来沉甸甸的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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