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古驿道随想
古驿道上古代独轮车压出来的车辙。
□文/图尹帮斌（罗江）
走在古驿道上，眼前欲晴还雨，山树朦胧。周围很静，没有风，偶尔从树上滴下豆大的雨滴，打在石板上的小窠里，溅起一串水花。这些躺卧在地上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石板，光滑，没有棱角，一块挨着一块，一直伸向远方。石头不是标准的长方形，而是就着开采出来的形状，互相配合着安砌的。路中央有一道凹槽，父老相传，是古代独轮车辗压出来的车辙。遥想当年，载着粮食，载着各种物资的独轮车，或父挈子、或兄帮弟、或邻里互助，男人们在这条古道上耗费着精力甚至生命，支撑他们的就是那个永不破灭的信仰！
这条古道即历史上有名的金牛道，又称石牛道。它是古代由秦入蜀的著名古道之一。相传，战国时候，秦惠文王想要攻打蜀国，但是蜀地山道险阻，大军行动十分困难。于是，他命巧匠雕刻了五头石牛，并放出话说，这些石牛不吃草料，却能屙出金子。只要蜀王派人迎接，他愿意将神牛送给蜀王作礼物，以敦睦邦谊。蜀王闻讯大喜，派了五个力士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不辞艰辛，接引石牛。秦军奸诈，尾随五位力士所开辟的道路一举灭蜀。“石牛”“金牛”之名由此而来。如今，“九州共域”、“四海一家”，昏庸的蜀王早已成为千百年来的笑柄，只有山形依旧，古道依旧，留给人们无限的遐思。
我眼前的这条古驿道位于罗江区境内，全长4.7千米，儿时不知走过多少遍。每天上学，下学，一天走四遍，十年该有多少遍呢？拾柴禾、打猪草、去外婆家、背着背篓去赶集，又是多少遍呢?记不清。能记起来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两边是茂密的柏树林或者密不透风的藤蔓绕缠的杂树林，能记起的是祖父讲过的一串串故事。
斩龙垭是古驿道在罗江区境内由南往北的第一站，翻过垭口，就是旌阳区，就是成都平原。相传，工匠在修筑这段驿道时，一方顽石怎么也斩不断，阻在路中央。工匠们想尽了办法，也对它无可奈何。晚上鲁班师托梦给工匠们，说是黑龙作祟，要用铁锯二十四小时不停的锯它，才能成功。于是师傅们找来大锯，轮番锯石。到了鲁班师说的时辰，果然顽石冒出血迹，裂出口子。原来是黑龙逃遁了，大家马上用凿子开凿，从此筑路再无艰险。听这个故事，儿时的我看两边的山岩都仿佛通灵了一般，害怕黑龙猛然探出头来，把我吞了去。
过斩龙垭，一路北行还有利水桥，溜石板，碉堡梁子，枣子湾等多处景致。
碉堡梁子处在鹿头山南坡半山腰处，背靠鹿头山，前临川西平原，距绵远河只十余里，周围没有人家，是一个大风口。清代及民国，这里是土匪杀人越货的地方。祖父讲，一九四八年的冬天，当时冰天冻地，土匪曾在这里杀了几个农民，身子横在古驿道旁，头却丢在了黄许河坝（绵远河坝）。几天里，都没有人敢从这里经过，人们只看见一群群的野狗出没，晚上能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叫声。这个令人恐怖的故事，让我几天不敢到外婆家，月黑风高的夜晚，和父亲走过碉堡梁子，还令人毛骨悚然。
古驿道给我们的也不全是神秘和恐惧。在一个叫枣子湾的地方，两旁密密的长满了野枣树。地埂上、峭壁旁到处都是。一到秋天开学的日子，打野枣就成了最快乐的事。因为打野枣，上学迟到；因为打野枣，放学晚了点回家，该做的事没有做，常常受到老师和父母的责怪；但是大家乐此不疲。那一颗颗小枣儿和满山的野果子，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美食”啊！
这段古驿道的中点，就是著名的鹿头山，山巅就是著名的古迹——庞统祠，如今，他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建立了庞统祠博物馆。刘备的军师，和诸葛亮齐名的庞统就葬在这里。虽然“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是，大丈夫“马革裹身”的豪情，舍生取义的壮举，却深深地激励了一千多年来的志士仁人、词人墨客，使庞统祠成为一处名闻遐迩的文藻胜地，受到人们的景仰。
出庞统祠，沿古驿道继续北行约一千米，也有一处著名的古迹，叫落凤坡。凡是看过《三国演义》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坡上有一座大型土冢，这就是传说中庞统中箭的地方，乡人称为“血坟”的便是。墓高约三米，周长约三十米，上书“汉靖侯庞士元之墓”八个隶书大字。石碑前常常香绕烛明，寄托着人们对庞士元、对忠勇侠义的先辈的哀思。距离血坟一百来米的古驿道旁立着两块石碑，一块上写着“落凤坡”，另一块上写着“汉靖侯凤雏先生尽忠处”，让人对脚下这片土地顿生敬意。当年凤雏先生带马奔驰，不幸中矢的悲壮情景也在眼前浮现了。
站在坡上，一片片的苇花在风中飘荡，红色的野果密密麻麻的缀满枝头。父老传言，那是蜀军将士的忠魂。放眼远望，芙蓉溪由南往北，和罗江古城轻轻一吻，就欢快地投入了罗纹江的怀抱。1927年筑成的老川陕路、1956年筑成的宝成铁路、1998年筑成的京昆高速成绵段，相依相偎，沟通南北。在新建成的南塔旁边，是2014年开通的成绵乐城际高速铁路，如今，这条客运专线已经延展到了西安。百年来，在古人视为畏途的天府之国，早已朝发夕至，如履平川。只有罗纹江水依旧不紧不慢的日夜流淌，仿佛在向人们述说着古驿道上不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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