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坡，历史隐秘的十字路口
庞统为刘备献策。本报资料图片
庞统。
庞统墓。本报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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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夫1苏轼落笔“白马关”
我专程造访庞统和他的落凤坡，而落凤坡却一直难露真容。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名鼎鼎的白马关。古代，白马关只是一个关隘。而今天，白马关已经开辟成一个风景区，这个风景区位于今天的白马关镇境内。
其实，白马关之所以能成为一道“关”，还仰仗一座山——鹿头山。要了解三国战事，除历史遗存外，地形地理同样重要。
鹿头山为秦入蜀最后一道军事防线。
因其独特的区位，鹿头山自古以来都是东川（巴）、西川（蜀）的分界线。也因为有了此山，这里不仅成为蜀都北部的重要“门户”，也是四川的古战场。
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夏，庞统死后，刘备就将他葬于城东鹿头山。
炎兴元年（公元263年），蜀汉与曹魏军队在此进行了最后一场殊死存亡之战，征西将军邓艾、镇西将军钟会、雍州刺史诸葛绪分道伐蜀，最后在鹿头山会师。
诗圣杜甫专门赋诗《鹿头山》，诗中如是形容——
“鹿头何亭亭，是日慰饥渴。连山西南断，俯见千里豁。游子出京华，剑门不可越。及兹险阻尽，始喜原野阔。”
诗的最后两句，一语道破白马关附近山河要旨。
鹿头山，东麓纳罗江县城而抵纹江，西麓触绵远河与绵竹故城隔水相望。逶迤绵绵的山岭，因两侧江河走向各异，又被古代朝廷定为东、西两川的分界，三国时曾于此设绵竹关，南北朝至隋唐置鹿头关，唐末又改名为白马关。
也即是说，只要过了白马关，就进入“险阻尽”“原野阔”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了。
关楼正中，斑驳的“白马关”三字，落款是苏轼。字里透出几分忧郁寂寥之气，心里有些狐疑，这是那个豪放的东坡先生吗？从行笔到落款，总感觉不像苏东坡的笔意。苏东坡乃四川才子，他可能云游过此地，造拜过庞统，或许留下了墨宝。再往上看，白马关楼上一副楹联意味深长：“一统江山毁于一马，三分天下羞煞三人”。2金牛道的历史屐痕
白马关楼正对面有一座石制牌坊，上书“挂镜台”三字。走进关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段古朴沧桑凹凸不平的古蜀道。
石板铺成的古道，道路中间明显有一条深深的车辙痕。传说是诸葛亮北伐时，木牛流马运粮时留下的古印迹。旁边的旅游指示牌上，注明是“秦蜀金牛古道”，上面有一段注释文字——
“公元前三世纪，古蜀国开明王朝，命五丁开山所筑，北至长安（今西安）九百一十公里，南至益州（今成都）九十公里。蜀道难至此始，亦此终。秦岭南下至此为坦途，自成都北上至此路途险峻。”
金牛道就是古蜀道，自修建之日起，就是古代蜀中连接陕秦最重要的一条“官道”。其南端的起点是成都，一路向北穿过川北平原，直到广元出川，再经宁强、勉县到汉中。川北的重要枢纽城市，基本上都是沿金牛道走向建起来的。
三国时期，诸葛亮北伐时，前方屯兵汉中，而后方源源不断的补给线，就是经成都平原通过金牛道续上的。可以说，金牛道就是蜀汉生死攸关的一条生命线。
金牛道从北到南，嵌有剑南五关。这五道关隘分别是：葭萌关、剑门关、涪城关、江油关和白马关。白马关乃金牛道上最后一道关隘，所以至关重要。
清代著名才子李调元就是此地人，他留有这样一首诗：“江锁双龙合，关雄五马侯。益州如肺腑，此地不咽喉。”这里处于成都平原的边缘地带，之后就是高耸的龙泉山脉，只要破了白马关，成都平原便无险可守，因而只要守住了白马关这最后一道屏障，就保住了蜀汉江山。3庞统祠里的“龙凤柏”
庞统祠墓，掩映在白马关楼之内。
庞统祠坐北朝南，三进四合布局，依次排列着山门、二师殿、栖凤殿和庞统墓园。正门涂成赭色，没有太阳的正午也显得有些暗淡，门楣未做任何修饰，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阴郁气质。祠堂大门正中镶嵌着一块木牌，上书“汉靖侯庞统祠”六个大字。
庞统祠堂始建于东汉末年。现存的祠墓乃四川巡抚能泰重建于康熙三十年（1691）。此后，几代清帝均有重修，遂成现在规模。乾隆初，罗江县令李德瀚建栖凤亭，专祀靖侯木主。嘉庆二十年（公元1815）再次进行全方位维修。其后，道光、光绪年间，均屡次培修。
唐乾元二年（公元759年），诗圣杜甫入蜀时，曾留下遍地诗篇，当然，他也特地为庞统写了一首：
殊方昔三分，霸气曾间发。天下今一家，云端失双阙。
悠然想扬马，继起名硉兀。有文令人伤，何处埋尔骨。
明末清初，张献忠义子孙可望在攻取鹿头山白马关战斗中毁掉了庞统祠，“嗣后复新之，壮丽倍往日。王屏藩乱蜀，祠复毁，惟一石狻猊尚存”。
迈入祠堂大门，但见左右各一株参天古柏。古柏旁也立有一碑，号称“龙凤柏”。关于这对“龙凤柏”，至今还留有传说，称那棵叫龙的柏树，是卧龙先生诸葛亮的化身，那棵叫凤的柏树乃凤雏先生庞统的代指。《三国演义》里引东南童谣云：“一凤并一龙，相将到蜀中。才到半路里，凤死落坡东。风送雨，雨随风，隆汉兴时蜀道通，蜀道通时只有龙。”
三进三出之后，从祠堂后墙的耳门出去，便是庞统墓。
墓前那块石碑雕梁画栋，甚是考究，上书“汉靖侯庞士元之墓”。“靖”是庞统的谥号。是景耀三年刘禅追加的，此时庞统已经去世46年了。
那块立于康熙四十八年的墓碑，乃四川巡抚能泰所立，两百多年过去了，碑已经被南来北往的香火熏得黝黑。
落凤坡，只是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演义”出来的一个地名，但历代文人志士却以此写了大量诗文以纪念。当地民间传说农历正月二十六是庞统生日，每年还为此举行盛大庙会，已经延续上千年。宋代诗人陆游曾留下“英雄今古恨，父老岁时思”的诗句，可映衬人们的追思之情。4凤落落凤坡是偶然还是必然？
走出庞统祠，沿金牛古道走出关楼。沿着新修的和旧时的金牛道一直往前走，忽然有一长长的坡地，坡地路旁立有一块尖尖的石碑，上书“落凤坡”三个隶体字。
再往前，又见一块陈旧的石碑，竖起十一个大字：“汉靖侯庞凤雏先生尽忠处”。那是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罗江知县梁绶祖所立，两侧还有密密麻麻的小楷碑文，似记叙立碑缘由，因石头风化厉害，字迹已模糊不清。
道旁指示牌如是写道：“落凤坡在庞统祠北1500米的古驿道旁，是《三国演义》中描述的庞统战死沙场之地。落凤坡是因文学名著而衍生的地名，古今名人过落凤坡，多有诗词吟咏。”
读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刘备坐骑“的卢白马”有着极强的标识性。罗贯中写到落凤坡一节时，刘备见庞统的坐骑乃一“劣马”，遂将自己的白马换给庞统，结果益州守军张任认定“骑白马者必是刘备”，于是下令万箭齐射，庞统就是在乱箭中被射杀，死于落凤坡。
《三国志》对庞统的死说得简洁明了：“进围雒城，统率众攻城，为流矢所中，卒。”雒城乃今天的广汉市，也就是三星堆遗址所在地，而落凤坡地处今天的罗江县。广汉与罗江相隔二十多公里。
庞统究竟死在落凤坡？还是雒城？
有史料认为，庞统墓只是庞统的衣冠冢，而真正的庞统墓在落凤坡。
庞统之死，似乎早有迹象。
就在刘璝、泠苞、张任、邓贤点五万大军，星夜往守雒县之时，他们便去锦屏山中，拜访了能知生死贵贱的紫虚上人，紫虚上人遂写下八句言语：“左龙右凤，飞入西川。雏凤坠地，卧龙升天。一得一失，天数当然。见机而作，勿丧九泉。”其中“雏凤坠地”一句，已经不言自明。
当刘备与庞统换马过后，得知庞统要走小路时，刘备特地提醒：“军师不可。吾夜梦一神人，手执铁棒击吾右臂，觉来犹自臂疼。此行莫非不佳。”彼此分别之后，刘备仍“心中甚觉不快，怏怏而行”。
在荆州的诸葛孔明也“算”出了先兆。对这一细节，《三国演义》作了白描似的刻画——
只见正西上一星，其大如斗，从天坠下，流光四散。孔明失惊，掷杯于地，掩面哭曰：“哀哉！痛哉”。众官慌问其故。孔明曰：“吾前者算今年罡星在西方，不利于军师；天狗犯于吾军，太白临于雒城，已拜书主公，教谨防之。谁想今夕西方星坠，庞士元命必休矣！”言罢，大哭曰：“今吾主丧一臂矣！”众官皆惊，未信其言。
纵观三国及其后的整个历史进程，可以说庞统的死，有如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不仅成为蜀国命运的转折点，还影响到后来历史的走向。
于蜀汉而言，庞统的离开，引发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庞统36岁身亡，英年早逝。他精通天文、地理、星象、八卦。20岁那年，他特地拜访有“水镜先生”之称的司马徽。司马徽乃东汉末年名士，为人清高拔俗，学识广博，有知人论世、鉴别人才之能，很受世人敬重。司马徽初遇庞统时，便引为知己。“司马徽坐于桑树上采桑，而庞统坐于树下，两人交谈一直从白天说到黑夜”，尊庞统为“南州名士之首”。
司马徽向刘备推荐了两个人，就是诸葛亮和庞统。刘备很是器重二人，任命他们同为军师中郎将。
赤壁之战，庞统献上连环计，为日后火攻打下基础。到刘备帐下后，协助刘备一路西进，打下了大片的地盘。刘备原先的计划，是以庞统为辅翼直下成都。而庞统的身亡，让诸葛亮不得不提前离开荆州，进入川中。因为诸葛亮的离开，荆州无人能制衡关羽，以致大意失荆州。关羽的败亡，引发刘备讨伐东吴，夷陵一场火烧光了蜀汉的家底和刘备的寿数，也让蜀汉的国运彻底改变……以致诸葛亮后来的北伐，渐成强弩之末。
一切起因都源于庞统这块“多米诺骨牌”的倒下，才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落凤坡，一个现实中原本不存在的地名，成为了中国历史上一个隐秘的十字路口。
清代史学家李仙根在《三国史论》中如是评论：“汉季之兴也，以武侯之得，其衰也，以靖侯之失殁也。士元不死，则诸葛不必入川；孔明不来，则荆襄不至失守。”
这样的历史结局，有如一个连环套，一环套一环，一环连一环。那一箭，不仅夺去了一位天才军师的性命，也完全扰动了整个历史大局。这，可能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也未曾料想到的。
庞统的“三计”一计比一计狠毒。只是益州牧刘璋的儿子在死守一年间，无意中射杀了凤雏庞统。是庞统之计让刘璋失去了江山，而最终他也被刘璋所杀。
这是天意？还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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