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识字

达州晚报 2021-12-09 09:33 大字

庞雨,现供职于宣汉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年过知非,喜欢读书,喜欢码字。作品散见于网络、纸媒。

旧时多用柴灶,主妇一边煮饭炒菜,还要一边cuán火。忙不开时,叫小孩子:快,帮妈妈cuán火。所谓cuán火,就是烧火,就是经佑灶火,火小了,添柴吹火,火大了,控制火势。cuán火是技术活,不是谁拿着火钳都能把火cuán好,不是堆一堆柴在灶里就会火旺火熊。柴干柴多只是基础,重要的是柴要摞好,留足空间,确保空气流畅充足,火借“气”势才会燃得猛、燃得凶。

周恺《苔》卷三第一章:“刘太清坐下来,帮到爨火,说:尼姑婆婆,下不到那么多菜,他们不过来。”周恺笔下的的“爨火”,应该就是四川人常说的cuán火。

爨,读作cuàn。《说文解字》曰:“齐谓之炊爨。”翻译成白话文:齐称烧火煮饭为爨。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云:“各本谓下衍之字。”“齐谓炊爨者,齐人谓炊曰爨。古言谓则不言曰。如毛传妇人谓嫁归是也。”《现代汉语词典》释爨:“烧火煮饭”。爨,本既指烧火之动作:添柴等等,也指烧火之目的:煮饭等等。烧火,即经佑火,本一个爨字已说得很清楚的事,四川人却觉得难尽己意,偏还要在爨后再加一个火字来指称烧火、经佑火。四川方言里的爨火,重在爨,单指烧火、经佑火。虽然可以推想烧火大多是为煮饭炒菜,但却并不尽然。由此,四川方言之爨火便只具爨之烧火义,与煮饭再无必然关联。

古人也有用爨火的。宋梅尧臣《河阴中寨寒食》诗:“击柝声初绝,为鱼梦已残。幽禽哢清晓,宿雨度余寒。爨火明千灶,风旗展一竿。归心凭社燕,自叹此微官。”诗的爨火不是烧火、经佑火。此爨火,重在火,爨只是火的限定与修饰,指煮饭炒菜之灶膛里的火。

爨,多用于书面。比如《左传·哀公八年》:“楚人围宋,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犹无城下之盟。”比如《周礼·夏官·挈壶氏》:“及冬,则以火爨水,而沸之,而沃之。”比如《后汉书·周举传》:“旧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龙忌之禁,至其亡月,咸言神灵不乐举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輒一月寒食,莫敢烟爨。”所以,《现代汉语词典》释爨时,特别注明其是书面用语。

本为书面用语的爨,被四川人借用于口头表达。爨之正音cuàn,与方音cuán虽略有差异,但一声之转,不离其宗。川人口口相传、儿时耳耳相闻的cuán火之cuán写作爨,应该不错。四川方言cuán火之cuán,不但有正规汉字对应,而且还是如此书面的一个字,方言之博大精深,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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