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嘴皮、磨玉了
方言与识字庞雨,现供职于宣汉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年过知非,喜欢读书,喜欢码字。作品散见于网络、纸媒。
旧时农家小孩,放学后要帮助家里干力所能及的活,比如割牛草、扯猪草、捡柴禾等。有时,太阳都快落山了,大人却还安排去割一背篼牛草。小孩不想去,编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说三道四、言五话六。大人喝斥:不如把磨嘴皮的功夫,用去割草。磨嘴皮,或说磨嘴巴皮、磨嘴皮子,指说话。
用磨嘴皮指称说话,有道理。人说话要动嘴,嘴皮翕合翻飞,话语连绵不绝,仿佛石磨的两爿磨石上下咬合转动,缝隙间米粉、豆汁等便源源而至,联翩而下。磨嘴皮不仅是平常说话,而是指喋喋不休、言说不止。正如推磨,只转动一两下,怎能磨出米粉、豆汁?必须一圈一圈又一圈地反复,才能将饱满的米粒磨成粉,将泡胀的黄豆磨成汁。四川有俗语:话说多了一包水。意思是说话要简短明了,不能反复申说,话说太多只是一包没用的水。因此,磨嘴皮又有费口舌、说废话的意思。有人一根筋,认死理,爱钻牛角尖,你对他反复申说,说千道万,他却自认自理。这时,说磨嘴皮,是指你费口舌。有人思路不清,语序混乱,言辞零碎,说话颠三倒四,纠结若乱麻一团,理不出头绪。这时,说磨嘴皮,是指他说废话。
沙汀《困兽记》十八:“‘怎么!不是说要写封信去备个手续戏才演得成么?他还笑话你那天差点把事情开糟了呢!他们后来好淘神啦,牛老师嘴巴都磨玉了!……’”沙汀笔下的“嘴巴都磨玉了”,指磨嘴皮磨出了非同一般的“成果”。
石磨用得太久,上下磨爿的錾纹由深而浅,由浅而淡,由淡而平,差不多消失殆尽。农妇说:磨子要修了,都磨玉了。石匠师傅过来,沿着旧纹将上下爿重新錾过,齿深若新,磨亦若新。磨玉了,指石磨的錾纹磨平了。玉,本是名词。《说文解字》曰:“玉,石之美。”四川人见“石之美”者的玉温润缜密、晶莹剔透、表面平整、了无印痕,于是借玉言平,称錾纹浅平的石磨磨玉了。磨玉了之玉,由名词而形容词,指如玉般光滑,虽是夸张之言,却典雅优美,令人遐思。
说话太多、太久,虽不会如石磨磨久了錾纹浅平一样,将嘴皮磨平,但肯定口干舌燥,唇齿麻木。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说嘴皮磨破了;但四川人却别有匠心,借石磨之磨玉了来指称磨嘴皮太久,费口舌太多。
有时,四川人还用拌换磨,说拌嘴皮、拌嘴巴皮、拌嘴皮子。沙汀《夏夜》:“‘你还没有看见他们捡麦穗子那个劲啊!’姜桂芳插嘴道,‘就像鸭儿一样,一下课就扑起来了,深怕他们跌倒哪里,招呼起来又不肯听,人嘴都拌玉了!’”“嘴都拌玉了”与“嘴巴都磨玉了”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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