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胆英雄帅至馨
反袁“护国运动”
开江作为一方台地,虽缺少大江大河,却有着川东独一无二的平阳大坝。这些肥沃的大坝,在农耕时代,犹如雨露之于禾苗,把开江人滋润得神清气爽。因而,二十世纪上半叶,当近邻宣汉揭竿而起之士,多如过江之鲫时,开江却沉寂得多。尽管如此,开江也不乏忠义之士,尤其是在反对袁世凯复辟的斗争中,涌现出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他们用果敢与无畏,诠释着对真理与正义追求的执著;用鲜血与生命,谱写着一曲曲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动人诗篇。
十九世纪末,帅至馨出生于新宁县(今开江)任市铺(今任市镇)黄瓜店村一个殷实的地主家庭。帅的父亲念过私塾,思想开明,他对孩子要求虽严,却特别注重培养孩子读书。5岁那年,帅至馨即被送进私塾。帅至馨好读书,记性好,他除了将私塾老师规定的《四书》《五经》篇目,背得滚瓜烂熟之外,尤其爱读《史记》,特别是对《史记》中那些刺客,佩服得五体投地。出类拔萃的专诸,侠肝义胆的豫让,智勇双全的荆坷……每每读到他们的故事,他都激动得热血沸腾。
许是受到侠客们的影响,这个素有大志的少年,小小年纪已表现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个性。他见不得仗势欺人,见不得恃强凌弱,见不得狐假虎威,他渴望普天之下的大众,都能人人平等。然而,满清末年的社会,哪里找得到一方净土?于是,私塾刚一读完,他便选择了外出求学闯荡,以期找到那方净土,只是,天下皆然。倒是孙中山创建的同盟会,让他心里一亮。于是,他东渡日本,并通过朋友介绍,加入了同盟会。由此,他的人生开始发生改变。
帅至馨本就是个充满激情的人,同盟会员为推翻清王朝而进行的可歌可泣斗争,深深震撼着他,他自觉地把满腔热情,投入到反对专制王朝的斗争中。他常常乔装打扮,到车站、码头,到人群聚居的公共场所,散发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鼓动大家积极行动起来;他常奔走于广州、上海、新宁老家等地,组织同盟会联络站,并变卖自己的田产,支付其费用。在他影响下,新宁的同盟会得到蓬勃发展,许多有志青年通过他的介绍,秘密加入了同盟会。后来他与新宁同盟会员颜德基、黄登桂、傅晋卿等,都建立了非常密切的关系。
同盟会不屈不挠的斗争,动摇着清王朝的统治基础。武昌起义的枪声,让摇摇欲坠的大清帝国很快土崩瓦解,全国各地的新生政权迅速诞生。帅至馨因在反对专制斗争中的突出表现,被以熊克武为首的蜀军政府委任为新宁县财政科长。
面对崭新的时代,帅至馨欣喜若狂。然而,战后社会的满目疮夷,地方财政的捉襟见肘,又让他忧心如焚。他一方面和黄眉生等协助知事黄山民,严厉打击那些不甘失败的富绅遗老,以尽快恢复社会秩序;另一方面创办习艺工厂,生产一些群众急需的土布、罗布巾、麻草鞋、木拖鞋、油纸伞等,以缓解供给压力。为强化县城防务,他再次变卖田产,并利用自己的声望,向那些富商大贾募捐,然后带着筹措的巨资,远走上海。
帅至馨期待的美好,不过昙花一现。窃取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很快露出狰狞面目,他指使爪牙暗杀了国民党左派领袖宋教仁后,妄图大权独揽。正在上海购买枪支的帅至馨闻知此事,义愤填膺。正好同盟会领导黄兴正在上海组织“血光团”,准备以牙还牙。帅至馨得到消息,立刻东寻西访找到黄兴,要加入“血光团”。
1913年初夏的一个黄昏,帅至馨领着“血光团”两名成员组成的三人特别行动小组,来到上海徐汇,准备刺杀袁世凯在当地的走狗。他们怀揣手枪刚刚靠近衙门,埋伏在街门两边的枪手已乱枪齐发,走在最前面的帅至馨见势不妙,趁势往旁边的水沟里一倒,借着夜色掩护,躲过了这一劫,战友却牺牲了。原来,他们的暗杀行动,行事不周,早被反动当局知晓。
为逃避袁世凯走狗的追杀,帅至馨不得不潜回新宁。
二次革命反袁的失败,让袁世凯昏昏然,得意忘形中,竟做起皇帝的美梦来。然而,他倒行逆施的作为,注定没有好下场。就在他宣布称帝4天后的1915年12月25日,蔡锷率先在云南边陲宣布独立,扛起护国战争的大旗。随后,广东、浙江等地的反袁运动也风起云涌。时刻关注着时局变化的帅至馨,得知南方各省纷纷响应云南独立的消息,欣喜若狂。他立即赶往前厢普安场仙人岩颜德基家。
颜德基是老同盟会员,参加过黄花岗起义,二次革命中当过炸弹队队长,此刻他与帅至馨一样,也正密切关注着时局变化。他见了这个既是亲戚更是朋友的帅至馨,惊喜异常。二人秘密协商,决定利用这大好时机,在开江(1914年新宁更名为开江)起事,赶走袁党走狗。
1915年冬天,似乎特别寒冷。大雪一过,老天便时常阴着一张脸,还不时降下片片雪花。这天下午,冒着严寒从前厢普安场往家赶的帅至馨,刚靠近屋门,就见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房前屋后逡巡,一双双贼眼不安分地在屋子四周扫来扫去。他猛然一惊,将身子藏进路边的竹林,直到那几个贼眉鼠眼的人离开,他才挪动着一双冻僵的脚往家里走。事后,他听人说起,那几个人,正是县知事寇慰祖派来追捕他的,他明白,起事的事也许已引起当局警觉。第二天上午,他将父母安顿到亲戚家,谎称自己外出办事。下午,便将家里所有的银元,装在身上,将门一锁,出发了。
帅至馨是在第三天下午赶到万源罗文坝骆恒久家的。骆恒久见帅至馨从老家赶来,预感到对方碰上了什么麻烦,他装着不经意地问了句。帅至馨长了个心眼,只说好久不见朋友,出来散散心。毕竟他们日本留学时的同学,又都加入了同盟会,骆恒久对帅至馨非常客气。当天晚上,他甚至吩咐女人,将刚熏好的野猪肉、麂子肉等野物,煮了一锅,摆了满满一小桌,然后,两个人有口没口地喝起了自家酿的包谷烧。许是他乡遇故交,加上连日奔波后的陡然放松,帅至馨喝得特别投入,几杯酒下来,已醉意朦胧。醉意朦胧的帅至馨,紧束的喉咙,就像突然开闸的水管,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血光团”和同盟会联络站,讲述即将举行的“起事”和自己的潜逃……骆恒久听着,先前还迷糊的双眼,嚯地一亮。这个早已失去信仰,现在只以打猎为生,时不时向官府兜售猎物的男人,一颗沉寂多年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撩拨着,撩拨着,竟春水漾漾,涟漪起伏。
两个人是在相互搀扶中,走向光影暗淡的木质大床的。帅至馨记起衣袋里的银元,本想和衣而睡,然而,浑身的燥热,让他很快打消念头。他爬上木床,撸掉棉衣,只留下薄薄一件汗褂,然后将棉衣往床头的木柜上,用力一抛,身子一晃,倒在了床上。银元就是在此时从衣袋褡裢里滚落出来的,它们就像一道瀑布,不管不顾地从柜上往下跌落、跌落,一枚接一枚。银元发出的光芒,刺得骆恒久的眼睛,眯了又睁,睁了又眯,一眯一睁中,一颗心便上下起伏、跌宕,就像锅里煮沸的肉丸。他屏住呼吸,拼命按住起伏的胸部,好半天才将双眼一眯,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帅至馨实在喝得太多,脑袋一挨着枕头,便打起了呼噜。骆恒久却久久睡不着,他将银元从地上捡拾起来,重新装进帅至馨的褡裢后,那道瀑布,还不停地在眼前晃动、晃动。他甚至蹑手蹑脚地梭下床,来到衣柜旁,从褡裢里摸出一枚银元,回到床上躺下,将银元放置于自己紧闭的眼睛上,瀑布还是不停地在眼前晃动、晃动……
帅至馨从睡梦中醒来,窗外已天光大白,他恍然想起棉衣褡裢里的银元,一骨碌爬起。他摸了摸衣袋,硬硬的还在,绷紧的心,松弛下来。他迅速穿戴好,走出房门。阶沿上,骆恒久的女人,正在僵手僵脚地拾掇柴禾。女人见了帅至馨,急忙放下手中的弯刀,朝他浅浅一笑,钻进灶房去烧水做饭。女人告诉他,男人一早就去山里打野物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让他安心休息。帅至馨点着头。
冬日的大山,一派静穆。吃完面条的帅至馨,静静地坐在阶沿的条凳上。他望着阶沿外白茫茫的世界,望着那些被积雪压弯了枝头的松树,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就在此时,他发现了不远处的骆恒久,正匆匆忙忙向他跑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奇怪?骆恒久身上并没有猎枪啊!”帅至馨正疑惑着,骆恒久已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他神色慌张对帅至馨说:“至馨,不好了,你的行踪已被当局知晓,情况相当危险,你看要不要立刻转移。”骆恒久说完,眼光直往他身上扫。帅至馨一怔,点点头。“好,这是我的两个表侄儿,你先到他们家避避风,我随后就来。”骆恒久说着,向两个壮汉一努嘴。两个汉子随即靠过来,他们向帅至馨深深一鞠躬。迷迷糊糊中,帅至馨便被两个汉子,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往山林里走。
雪后的山林,到处被积雪覆盖,只有那条通往远方的山路上,依稀能见到裸露的青石与枯萎的野草。三个人走了一会儿,山路变得越来越狭小、崎岖。猛然间,帅至馨听见了枪声,听见了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嘈杂声,悚然一惊。他站住了,转过身,两眼直视着身后的汉子,跟在身后的汉子见状,脸色陡然一变。帅至馨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迅速掏出手枪,对准变脸的汉子就是一枪,只听啪地一响,汉子倒在地上。他迅速转过身,要瞄准前面的汉子,枪还没响,汉子已钻进路边的丛林,只看见树枝晃动中,积雪簌簌地往下抖落。此时,远处的吵闹声,愈来愈大,隐隐约约中,已看得见晃动的人影。帅至馨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包围,他不敢犹豫,身子一缩,咬牙往密林里一钻,便跌跌撞撞地在荆棘与刺丛里翻动着脚板。
官兵是在一个凹陷的土坑里,找到帅至馨尸体的。他蜷缩着身子,趴在土坑旁,身子早已僵硬。从棉衣里滚落出的银元,散落在雪地里,东一枚,西一枚,就像一只只怒目圆睁的眼。□林佐成
新闻推荐
一氧化碳中毒:冬季的“隐形杀手” 市中西医结合医院:近3年收治中毒患者百余例
市中西医结合医院的“高压氧舱”天气越来越冷,对于没有集中供暖的南方城市而言,多数人使用燃气、蜂窝煤、木炭、无烟煤取暖...
宣汉新闻,有家乡新鲜事,还有那些熟悉的乡土气息。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当我们为生活不得不离开宣汉县而漂泊他乡,最美不过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