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百里峡
“达临凤凰山，州（舟）行百里峡”，这算是我旅居达城的山水印象吧。去年盛夏的一个夜晚，我叩开了宣汉龙泉乡老船工客栈的门，店的主人——老船工和我聊了一夜，谈起关于百里峡山山水水的话题。
山逶迤，有奇峰。老船工是山里人，对这里的山再熟悉不过了。大巴山从城口县九重山逶迤而来，一路向西进入宣汉县鸡唱乡，更加彰显他的雄奇，舒展六大山脉，雄起十座奇峰。鸡唱孤峰神似雄鸡独唱，南天门耸在云端，五连峰丛形若如来五指。最为惦记的要数老黄山，虽地处百里峡中间地带，但山高路陡，据说上顶需要一天一夜的工夫。山顶有一巨石，五丈见方，人们习惯称它为四方石。石旁生长着一棵大油松，百年老树，树皮灰褐，树干弯弯曲曲，树枝平和地伸展开来。独坐四方石，会感念天地之悠悠，感慨松树与天不老的情怀。
水清幽，有九曲。在水里行舟几十年，老船工说百里峡就是个天生丽质的冷美人，“九曲前河向西流”。从鸡唱到渡口，百里峡大大小小的河湾就有三十来个。土堡寨、船篷岩、庙河口、佛祖岩、平洞口、黑湾，这一串有形有名的河湾让百里峡柔肠百转。最为惊险的要算猪牙巴石，一个滩头过去，好不容易绕了大半圈，逆时旋转的惯性有些飘然，瞬间等待的却是下一个落差两三米的急滩，让人使出浑身力气却总有些撑不住的感觉。
山连绵，有皱褶。每每行船到峡谷褶皱山体时，老船工总会肃然起敬。后来他请教常来科考的地质专家才明白了科学道理，原来百里峡地质构造发生在一亿多年前的地壳运动，运动产生强大挤压，使得岩层发生塑性变形，最终形成了一系列的波状弯曲。从百里峡峡口往下，悬棺岩褶皱、神女峡褶皱、观音洞褶皱、泥石河褶皱、石家河褶皱、黑湾褶皱……接连不断的褶皱构造剖面，被地质学家们称为“褶皱构造博物馆”。最耐看的是羊古洞褶皱，褶皱变化明显，极大地改变了岩石的原始状态，显得立体，颇有层次。
水汇集，有珍馐。在峡谷里拉纤行船，冷不丁脚踩着鱼也是常有的事。百里峡属喀斯特地貌，喀斯特泉、地下暗河等地质水体较多，鲢鱼泉、方丈泉、河东河西的双龙泉等等，众多山泉分布在前河两岸，滋养润护着百里峡，富集的水体盛产珍馐美馔。大鲵、黄鲴头、软皮带、白甲鱼、爬石扁等多种珍稀鱼类在百里峡自由生活，常见银鱼翻腾，逆流而上。
最为鲜美的要数阳鱼，这种鱼长期生长在不见阳光的地下，被当地人取名叫作阳鱼。每当地下水位上涨的时候，阳鱼就会随着流水从石缝草丛里漫出，渔者只须用鱼篓接在出水口，等待不久便可篓满回家。阳鱼肉质白嫩，滋补价值较高，可红烧，最好是清汤炖煮，一碗奶白的鲜汤入口，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山山水水之间，有着不少传奇故事。百里峡一直都有仙山奇缘、蛟龙逞凶、天帝选苑、圣僧降龙的传说。老船工打小就听爷爷奶奶讲祖祖辈辈的故事。百里峡一直居住着土家族，他们属于巴人后裔，猎山捕鱼、攀越山岩是土家人日常的生产生活行为，至今还保留着“投射”的习俗。土家族是一个与歌声相伴的民族，就是在地里除草，也要敲锣打鼓歌声相随，“薅草锣鼓”传承下来越来越火红。老船工最为骄傲的是来来往往百里峡的历史人物和他们留下的东西。秦末汉初时期，大将军樊哙来过，曾屯兵驻扎了好几年，留下了将军坪、跑马梁，还有那古老的石栈道和大通险道。明末大西国皇帝张献忠，后来的白莲教也曾来过住过，留下了青龙寨、大寨子。
如今百里峡早已不再行船，但老船工的记忆宛如一幅中国山水画长卷般展现，是沧桑如歌，是山水如画。半夜的百里峡只有了流水声。“云水巴山猿啼曲，百里奇峡禅心居。”不记得来时的路，只管享受这里的宁静，如此真好。
□吴江波 符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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