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权夺利强中更有强中手 冤冤相报恶人又被恶人收(下)
郭为章下台之后,深恨王国华不够朋友,要刹刹他的嚣张气焰,也舍得投资,花钱去收买刘存厚之弟、师长刘邦俊,指控王国华亦官亦匪、“蔽匪殃民”、恣意肆杀绅民,并罗列一些证据。刘邦俊“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动声色,悄悄报告刘存厚之后,派手下副官长和军法室主任带两名参谋和一班士兵,名正言顺地到石桥河场蒋明秋团部“稽查军务和粮饷”。事毕的当天上午,副官长请蒋明秋邀地方区长王国华来团部喝茶、吃饭。王国华十分庆幸,以为有机会巴结上峰官佐,即早到达团部会客厅,喝了几口香茶,说了几句恭维话,倏尔之际,门口咔嚓两声,只见两支黑洞洞的手枪口对准王国华的脑袋,几名士兵一拥而上把王国华拽翻在地尔后五花大绑。蒋明秋被这晴天霹雳震得晕头转向,王国华被这劈头闷棒打得头晕目眩,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上峰来的副官长这时才来拿出刘邦俊的亲笔手令,当众宣布:
手令:
兹命令我部团长蒋明秋,立即逮捕为匪殃民的王国华。并负责火速将王犯押送到师部军法室究办。若有违误,军法处置。
切切 此令
川陕边防军师长刘邦俊 亲笔
蒋明秋“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况且是刘邦俊的手令,稍有疏失,后果不堪设想。便立即严密封锁消息,在王国华嘴里塞条毛巾,安排一乘滑竿,把王国华捆在滑竿上,命令四名脚夫轮班抬运;又命令警卫排长率一班士兵押送。前有手枪队开道,后有机关枪断后,师部的官员骑马随行,一行20多人于当天午夜到达城内。
当天傍晚,王国华的家人才知道个大略情况,派亲信星夜兼程赶到城内打听动静。
刘邦俊把王国华抓来之后投入小监特殊看管,伙食有酒有肉,不准狱卒虐待。王国华家人秉持“有钱能使鬼推磨”办法,撒金银,拉关系;人托人,保托保,经几位军、政头面人物多方斡旋,刘邦俊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把王国华放了,区长职务也被抹了。
王国华回石桥镇之后,也懂得人事瓜葛纠结,扯不断,理还乱;郭为章也明白城内有城,天外有天。双方都意识到“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地方人士居中协调,双方“叫梁子”疏通、和解,表面上称兄道弟,暗里貌合神离,各怀恨于心:郭为章明里闲云野鹤,喝自己的沱茶,暗里时刻提防以备不虞;王国华仍仗恃红、黑两道的关系网我行我素。
时过境迁,1935年防区制寿终,“川政统一”,割据势力分崩离析,地方民政、军政实行国颁建置、建制,人事迥异。1937年5月中旬某日,四川省第十五行政督察区专员公署兼保安司令部,派侦缉队长杜永兴率部属到石桥场把王国华抓进达县城,关押数月,不讯不审,不判不放,外界不明底细。
是年农历冬月下旬某夜,天色漆黑,下着毛毛雨,时届三更,街上少见行人,蓦然之间,城内凤凰头传来“砰砰”枪声,市民惊诧不已——原来王国华被官方枪毙了。第二天,官方布告周知:“王国华蔽匪殃民”。
王国华被逮的原因,是有人举报他亦官亦匪,巴河一带乱匪作案都与他有牵扯。至于将其关押数月不审、不判、不放,而后被秘密处决的原因有几个版本:主要版本是地方官府知道他有一股不可小视的黑势力,若不审慎处置可能引发不测事端,所以明里不去动他,冷处理,内紧外松,不动声色将他毙了。众多的议论是,整个十五区土匪派系庞杂,匪官之间多有瓜葛,彼此各有猜忌。陆军新九旅驻防达县,即有人向该部旅长李镇川密报,说王国华为匪,新任专员廖泽担心惹火烧身,特别畏惧王国华。李即函告廖泽。廖泽为表白自己正派,与匪无关联,即派保安队侦缉队长杜永兴带兵把王国华抓了。关押了几个月,不见动静,李旅长心生狐疑。有人又传话,说廖专员准许王国华在监内抽鸦片、搞赌博;社会上又风传王国华的兄弟伙要来城内劫狱,会给城内军民带来重大灾难。李旅长联想到此案久拖不绝,担心夜长梦多,便电告廖专员:该案犯可交本部军法官审理。廖专员也乐意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军方。军方毙了王国华之后,不久换了防地,屁股一拍走了,王国华的兄弟伙只好干瞪眼。
赵俊又杀死郭为章
俗话说“怨仇可解不可结”,何况早在明朝洪武年间(公元1368-1397年),太祖朱元璋诏令在每个村口、居民区立一块“六谕卧碑”,内书“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作为臣民的行为准则。清康熙九年(1670),朝廷又颁行《御制圣谕十六条》作为臣民的行为规范,告诫臣民“解仇忿以重身命”,要求人与人之间要和睦相处。
前面说的赵云谷与郭为章本在同保居住,祖辈无仇,父辈无怨,素有往来,加上赵云谷的儿子赵俊小时寄拜郭为章名下,是赵俊的干保保,又叫“干爸爸”。这样,赵云谷与郭为章理所当然是“干亲家”。
自古以来,社会流传人世间“只有核心利益,哪有真诚友谊”。郭为章清查赵光庭的账目,说起来是顺应民情,秉以公心,于公于私无可厚非;王国华与郭为章谋杀赵云谷可以说是个人恩怨,利益冲突;王国华被毙,也可说是自作孽。三者之间的明争暗斗涉及权欲、钱欲、名欲的身命博奕,其间云谲波诡、错综复杂关系都围绕着两个字:“私利”。
赵云谷被杀,其子赵俊抱着“父仇不报非君子”的信念忍辱负重,在至亲李××的庇护下,秘密逃到合川改姓换名,当兵习武,十年不与家乡亲友故旧通信,直到1944年贸然回乡探亲,行为拘谨,不事张扬,只说在外省帮人看铺面,当店员。鉴于王国华已死,甚至还到郭为章家拜望干爸爸,弃嫌修好,把以往不共戴天的宿世冤仇全部推在王国华身上。其后,又去郭家两次,都给干爸爸送有礼品,“干爹、干爹”叫得欢。次年5月,赵俊神不知鬼不觉潜回老家,带人在石桥镇宝善中学(今石桥中学)院坝里把身为宝善中学董事会董事长的郭为章砍死了。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告诫世人:“莫道因果无人见,远在儿孙近在身”。
赵俊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自古迄今人命关天,“杀人偿命”国法皆然。其后,赵俊也倒霉,真是几方俱伤,都没好下场。
谢腹便残杀廖叔原
前面所列的几件凶杀案,不外乎势不两立,争权夺利造成的“狗咬狗”,渠县还发生了一件与个人利害无关的特大谋杀案。
当事人谢腹便,渠县临巴溪老龙场人,西瓜般大的字认得两箩筐,办地方团练起家,依靠堂兄谢XX的名望和势力,吹吹捧捧混了个“靖国军”第八团团长(人称“烂八团”),兼宣汉县知事。其后又混进杨森部二十军充任第一师独立旅旅长。1922年罢职回乡,称霸故里。
当事人廖叔原,渠县锡溪乡人,出身书香之家,毕业于成都藏文学堂,曾任西藏后藏督察、川陕边防军旅长兼四川通江县知事。卸任后回县任县农会会长。
“同行嫉妒”是社会常态。这廖叔原与谢腹便昔日无冤,近日无仇,因学识见解、行止差异时常龃龉。某日,廖叔原在临巴溪某茶馆闲聊,说谢腹便是个混混、草包。俗话说“密室议事,隔墙有耳”,这话传到谢腹便耳朵里,对廖叔原大不安逸,怀恨于心。
廖叔原有个至亲叫郑恩庭,是临巴溪郑家湾人,与堂弟郑XX有深仇。这郑XX出钱买通谢腹便,谢即派爪牙将郑恩庭枪杀。这件事激起廖叔原极大愤慨。有一天,廖叔原在渠县城当众痛骂谢腹便是土匪行径,是“二毬货”“二杆子”,揭露他为官的暴戾行为,多数群众对谢腹便也嗤之以鼻,使谢腹便名声扫地。这就似乎是挖了他的祖坟,侮辱了他几代祖宗,便咬牙切齿地说:“廖叔原,你只要敢在老子临巴溪来!老子就把你…….”
1925年冬月初旬某日,是廖叔原之父、锡溪场团总廖祉祥的70岁生日。十月下旬某日,廖叔原拟到临巴溪去请客。行前,其族弟、亲友都劝他不要去临巴溪以防不测。可是,廖叔原仗恃族人廖震曾任渠县知事,通江县还有自己旧部属,如果不去,就定遭谢腹便耻笑。
廖叔原要到临巴溪的确切日期,早已被谢腹便侦探得清清楚楚。待廖走拢临巴溪,谢已率手下百余名喽啰布下天罗地网。中午,廖叔原宴客之后,到石家茶社喝茶打麻将,不久,便发现身后有两个陌生人“抱膀子”,知道已被人跟踪监控,隔了会儿,借上厕所想逃离,哪知这厕所是个死胡同,只得跳进粪池用双手吊在猪圈的抬扛上苟且偷生。谢腹便发觉落网的鱼逃了,下令严把各关口,派心腹再次搜查石家茶社,终于从粪池内把廖叔原拖出来,绑在滑竿上由4个人换抬,奔赴老龙场之后百般折磨,最后砍成“八大块”,抛于深山岩穴之中。直到次年夏,才找到其尸骨。
事发之日,临巴溪团练局团总谢月玖派团丁“营救”,虚张声势打了几枪掩人耳目。驻渠县军阀罗泽洲部熊旅长派一连兵力追向老龙场,捕捉谢腹便,解救廖叔原。怎奈山高林密,地僻人稀,不见踪迹,只好抄了谢腹便的家以应差事,从此谢腹便也不敢公开露面。
一件震惊渠县的刺杀案件,由于时局动荡,军阀混战,地方主官几次更迭,久拖不决,不了了之。
真是:蚊虫遭扇打,只为嘴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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