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燃烧属香椿
当春风刮过村头,不再生出尖锐,香椿树,就等不及释放出积攒的热情。冒出一点小芽,像吐出的火苗,没过几天,就似树上火舌,在枝头燃烧。夜晚,把院门打开,星斗密布,香椿树熄灭火焰,顶着墨色花瓶。
椿芽可以掰了长,长了掰。每抛洒一次激情,香椿树就成熟一分,直到长成一棵父亲树。椿树长寿。《庄子·逍遥游》载:“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古语将父亲称作“椿庭”,母亲为“萱堂”,以“椿萱并茂”来意指父母健在。食椿要趁早,正所谓,头茬椿芽贵过油,其色泽油亮,质地肥厚,香嫩宜人。
也因椿树长得过高,不是生在宅院周围,就是河边肥土,看似粗壮,木质结构韧性却非常差,抗压力小,容易断裂,采摘时会有安全隐患。北方就有“香椿过房,主人恐伤”的俗语。椿芽,往往是需要仰望的食物,不全因它价格昂贵。
相传自汉朝起,民间已大量食用椿芽,还一度成为贡品。许多文人雅士,用诗词描绘过它的风情和味道。康有为曾作一首《咏香椿》,“山珍梗肥身无花,叶娇枝嫩多杈芽。长春不老汉王愿,食之竟月香齿颊。”可见,椿芽留香久远。而打香椿,不仅能最早嗅到香气,还成为许多乡下人获得收益的途径。
黎明即起,洒扫庭院。天空刚拉开一道窗帘缝,贵生哥就腰挎布袋,扛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往椿树走去。竹竿一端绑着镰刀,将晨雾割出河流状的轨迹,疏散一缕寒凉。
矮处的香椿,徒手掰下来,“嘎嘣”一声,他已把火焰擎在手里。往高处,长竹竿起充分作用,镰刀能让枝头弯腰低首。更高处,则要爬树才行。
没等贵生哥上树。秦大妈一脸焦急地跑过来,“贵生哎,莫慌莫慌,你抱紧抓稳”。贵生哥其实在儿时因一场高烧后遗症,失去了听力。抱着树干,脚已蹬到一人多高。开始准备打椿芽,才看到相依为命的母亲站在树下,眉毛鼻子皱成一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作祈祷状。“妈,莫怕莫怕,我各人晓得。”
打下满满一袋椿芽。贵生哥抓一把,搁在灶台上,他知道,母亲最爱这头椿的滋味。其余的,用稻草捆成小把,装进篮子,就提着往城里奔去。秦大妈端着一碗面条,留不住他吃早饭,只有朝他一溜烟不见的方向,心疼地叹气。他想将那些带着浓郁香气,似有生命的俏丽东西,在人们味觉和视觉的冲击下,早早卖上一个好价钱。
临近中午,炊烟缭绕,飘向高远处,又与白云相衔接。四个橙黄鸡蛋入碗中,用筷子打散,大妈又将切碎的香椿放入,调一点盐,搅拌均匀。土菜油的泡沫,已在柴火锅里逐渐散去,“嗞啦”一阵,香椿蛋糊,从流入到定型,空气中不断弥漫着春天的味道。贵生哥提着空篮子回来,满心欢喜,将整理好的一叠钱放在大妈手里。大妈患有白内障的双眼,生出怜爱,差点涌出泪来。他们食一口椿芽煎蛋的香软,再尝一筷子红薯饭的甜蜜,笑得像世间最幸福的人。
秦大妈的椿芽煎蛋做法,简单平常,但也最耐回味和传承。椿芽汆水后,拌嫩豆腐,只放盐和芝麻油,清淡之余,齿间的嫩滑和香醇,如沐春风。裹一层调了咸味的鸡蛋面粉糊,油炸椿芽,酥香满溢。由于炸后的香椿精油得到充分释放,食之如酒后微醺。椿芽白肉,是川菜蒜泥白肉制作时,在淋用酱油调成的蒜泥汁之前,先将白肉卷上一些汆过水的椿芽。虽然蒜泥的烈性,会抢椿芽的戏码,但经过肉脂的调解,彼此忍让和妥协,让一道传统菜肴,有了味觉上的新体验。
北方谷雨食香椿,南方喝新茶。谷雨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六个节,也是春天最后一个,过了这时节的椿芽,口感开始木质化,不堪人食。
在江西,表嫂却能用一把老香椿硬朗的骨节,让粉蒸肉添一份欲罢不能的回味。老香椿切段,用盐腌好,入深坛中,能储存近一年的春韵。炒大米,米粒随锅铲跳动,直到散发米香,色泽金黄。待凉后,磨成米粉。用山茶油、盐、酱油和姜末,腌好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再均匀裹上米粉。入小坛压实,铺一层腌香椿,密封四五天,椿香会缓缓渗进每一片猪肉。取出一些,入笼大火蒸熟。老香椿,让憨态的粉蒸肉,在温润厚重的口感里,浸一缕自然的清新。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写道,“肉美,菜亦美。以不见水,故味独全。江西人菜也。”
终归,香椿在树上延续生命,长老了后就不能食。椿芽要长久保存,除了将它用盐腌后入坛或者晒干,还可以略为汆水,袋装密封,入冰箱冷冻。吃面或拌菜时,取出来解冻即可。
刚读到东汉牟融的《送徐浩》,不禁黯然。“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家中“椿庭”已逝多年,而“萱堂”一直用青丝守候,人间真情,动容之处,带着遗憾。
美桥说食话
陈美桥 一个梦想着“左手柴米油盐,右手风花雪月”的达州八零后女子,喜欢把美食用文字融入人间烟火。期待自己笔下的美食文字如同一根小小的火柴,在璀璨的城市灯光里发出一丝亮光,让你发现这世间还有最简单纯朴的温暖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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