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不能只有光和爱,还应有善的书写 赤耳小说简论
□冯晓澜
达州青年作家赤耳是一个与文字相伴的媒体人。他虽早就融入了城市生活,但他对乡村有着骨子里的眷恋。出生于大山之上,经读书求学、南下求职,再返回故乡的城市谋得一席生存之地,一刻都没忘记自己根从何来。故乡之根的召唤和大学临近毕业时一时冲动被学校勒令退学以及后来身患癌症差点被阎王爷收去的生活磨练,让他对底层人的生活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和感同身受为基点的观察、思考,并将打拼路上生活所赋予的宝贵财富,化为一篇篇记述自己或书写他人故事的散文或小说。这些年来他从事编辑工作,整日忙着为他人的文字修修补补,属于自己的创作时间自然少了许多,导致他的小说创作产量不多,但其作品却给我一个强烈印象:他是一个擅长捕捉、书写城乡底层人生活、为底层边缘人塑形画像的作家,其叙事语言善于化用生活和地方方言,既深接地气,也有明显的巴蜀文化特色。
在赤耳公开发表的小说中,反映出对书写对象的两种努力。一是,为底层边缘人塑造群像,以《尘世》为代表;另一是,为底层打拼失败者个体塑形画像,以《我是许地果》为代表。
《尘世》以悲悯的情怀书写了玲子、勇儿等盲人特殊群体的生存图景和爱情分分合合所演绎的悲欢、无奈与挣扎的人生故事。其中的明眼健全人,有从癌症死神手里走回来的眼镜哥、有婚姻不幸却勇于爱上勇儿寻到新幸福的小青、有丈夫精神出轨而以出轨相报复的肖芸等,他们都因精神或身体的疾病,而与盲人按摩师们发生了密切的关联,从而上演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悲喜剧。作者书写的群像,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各有其来路,也各自怀抱憧憬,但他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于生存的压力中沉浮,但因其葆有人性中的善良,而均于滚滚“尘世”中的“我来过,我爱过”的吟唱中与生活和解而找到了生活的方向:那就是爱,爱自己,爱他人,过好每一天!
《我是许地果》不再塑造底层人物群像,而是将目光聚焦于为生存奋斗挣扎的个体,讲述农村青年许地果南下打工失败、回乡沦为盗贼的故事。小说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灰色地带”中的盗贼许地果“树碑立传”,这需要胆识,还需要对生活作出深广的思考,更需要深切体恤和把握人物的自信。如果说,《尘世》显示了赤耳为底层人塑形画像的不凡功力,那么,《我是许地果》就喻示了他向传统经典靠近、欲塑造一个含有新人特质之形象的雄心。因为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一直是现实主义创作具有持久生命力的核心。他的转向书写由群体到个体的写作姿态,应该视为一次对自己的挑战和超越。
小说是结构的艺术。当确立好写作对象,完成了“写什么”,接下来面临的就是“如何写”。怎么结构讲述故事,关乎作家创作初衷和动机引发下的对小说主题的挖掘、提炼,关乎小说内容和人物主次和先后次序的选取,关乎一个作家对题材的掌控和写作经验支撑。总之,作家的综合素养的高低与小说质量的优劣是成正比的。每一个作家都有他的来路。具体而言,《尘世》的结构是每节以人物来命名,以该节的人物和事件为中心来书写人物的“前世今生”,他们汇聚于盲人按摩店等场所,从而演绎这个独特人群的故事。既显示生活流的原生态,又颇得《水浒传》以人物为中心的结构之精髓。该篇六万余字,奔向结局有些匆促,有些人物没有写深、写透,如耐着性子从容书写,有望发展为质量更加上乘的小长篇。而《我是许地果》仍沿用《尘世》“贴着人物写”、为人物立传的现实笔法,只不过立的是许地果个人之传。
《我是许地果》的开篇,沿袭传统小说的“引子”。初读,给人以叙事老套的印象。但从全篇结构来考量,就会发现作者之所以如此的匠心所在。“引子”为第五章抽取一段“每天不见着柏树珍一面,这早酒的滋味也没有以前那么有味道了。”扩写而成。它给读者以如下信息:每天起早就要饮酒的许地果,其盗贼生活是悠闲自在的;每早去西胜农贸市场偷偷远远观望柏树珍是必不可少的。当与喝酒发生冲突时,他选择二者兼顾;去远观柏树珍途中,市井芸芸众生因商家营销大酬宾的争抢排轮次而发生吵架;挖掘机拆迁旧房扬起的尘土等画面的选取,不仅介绍人物及时代背景,而且还担负着弥合第二章柏树珍婚姻生活游离小说主体的重任。最为关键的是“引子”最后一句:许地果的悠闲生活因“柏树珍的出现,让他的想法轰然倒塌,觉得人生中还有比喝早酒更美好的事,心里也便开始嘲笑自己曾经的坚持”。这不仅为小说设置了强烈的悬念、为许地果定下了质疑与反抗生活的基调,还预示了许地果的命运将发生重大变化。作者“古为今用”“化腐朽为神奇”,于此可见一斑。
《我是许地果》共6章:1.许地果的童年生活因受宗族姓氏带来的歧视而激发起天然的反抗精神,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公然与歧视他的小伙伴们唱对台戏。2.柏树珍的婚姻因遇人不淑而陷入泥潭。何以如此?小说未作更深入书写,也就是说,柏树珍的前史和性格发展逻辑写得不够充分,影响了这个人物的丰满度。如增加一个章节描写柏树珍,小说的结构就会因许、柏各占两章而走向均衡,也就能弥补柏树珍人物性格逻辑发展不怎么成熟的遗憾。3.18岁开始到南方闯荡打工5年,工作难找、无暂住证被罚进黑工厂、被老乡欺骗误入传销,正接受洗脑时,传销点被逃出去的老乡举报而端掉,脱离苦海却两手空空的许地果铩羽而归,因村人的看不起而重操旧业。这三章为小说男女主人公的前史,并不是小说的正在进行时态,但为何无游离于小说主体之感,盖因“引子”有许地果倾慕念念不忘柏树珍之功。换言之,小说的主线虽是写许地果的悲剧人生,但串接全篇的却是爱情这根红线。
小说分岔叙述许、柏各自的生活前史,终在第四章以许、柏相遇汇合,从而形成二人均在场的“Y”字型结构的主干叙事。对此结构,初读我为之捏一把汗并将其视为“冒险”的叙事,但从细读后的实际效果来看,的确圆满担负起了该小说的叙事职能。小说从第四章开始进入许、柏爱情的主线叙事。4、许地果由单干到与同行大棒、吹吹联手,偷遍邻近几个乡村而臭名远扬。许、柏相遇柏开的餐馆,因汤里出现一根头发的头发事件,许地果出于一见钟情而出手解柏树珍之围。5、二人感情逐渐升温,到最后相爱,是因柏树珍婆家姑子来闹事,许地果出手相救。最主要的是,柏因许的坦陈表白,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才接纳了这个世人所不齿的盗贼,只是劝诫许要走正路。可这与“白蛇传”相映的爱情,因作者写得太过简化和许偷盗生活的见不得光,并未修成正果。6、柏树珍因一念之间的动摇,而让许的“最后一次”偷盗生涯以被村民的暴打致死而画上了句号。许地果年轻的生命也由此中止,但他心心念念想成为许仙(回归他本人身份许先)之爱情却得以成全。
从以上简要的梳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关于底层人奋斗失败、反抗生活或者说反抗命运失效的故事,也是一个农村青年穿梭于城乡间看似进退自如、实则进退失据、无处立身的故事,还是一个与《新白娘子传奇》映照下关于救赎心灵、渡人向善的故事。小说的意旨是丰沛的,故事是曲折的,人物也是鲜活的。它还以许地果在人世间这个姓名的演变,书写出他作为人的尊严的跌宕起伏:在广东东莞收容所登记室应对查暂住证时,许地果回答姓名习惯性地回以许地果,而被打骂后,才赶紧回答他的真实姓名,许先,我叫许先;当他英雄救美解柏树珍婆家姑子大闹柏树珍小吃店之围时,他回答得豪气干云:老子是许地果;河滨路他向柏树珍表白时,他以调侃的口吻:我叫许先,嘿嘿,知道么,听起来和“新白蛇娘子传奇”中的许仙一样,你叫柏树珍,也和那个白素贞是一样的;偷盗被抓时,他急切回答,我是老屋嘴的许地果。我是许地果(本应回答:是,作者在此强调而用我是许地果而切合篇名);在临死前,我是许地果,最后被柏树珍认可为:“许仙,你是许仙,我是你的白娘子!”从而完成了由我是许地果到我是许先(仙)的身份回归。许地果的尊严是以死而获得的。这不能不说是一出令心心酸的悲剧。
这出悲剧虽然震动人心,但毕竟离震撼人心还差些距离。原因在于,对次要人物比如大棒、吹吹这些配角的有意或无意的忽略而影响了对许地果的塑造。另一方面,我们除了看不到家庭教育父母之爱的缺失,更多的是许地果被环境压抑下的野蛮生长。最为重要的是,小说并没延续《尘世》对善良书写的闪光,或许是作者欲将许地果的命运推向极端而忽视了对人性善良的发掘与书写。比如:对心存侥幸主动坦白交代并交出赃款的许地果,村民连同村干部在激愤之下都是拳打脚踢,而无一人动一点恻隐之心等细节,是有违生活和艺术真实的。善的缺失,在现实是存在的,但作为文学作品是不应该缺席的,哪怕是作微光一闪的书写。如此,方显出一个作家书写“应有的生活”而不是“已有的生活”,从而凸显出理想之光的积极写作姿态。
“善是一座庙”,它不仅供人信仰,还给人以温暖和光明。一个作家的内心不能只有光和爱,还应有善的光芒在作品中闪烁。这样的作品,才会最大限度实现悲剧的美学价值,才会温暖动人,才会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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