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产的长篇小说梦

达州新报 2021-09-03 00:39 大字

我写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梦萌生于1961年,而且还动手写了起来。

那时我是开江中学初六一级四班的学生,正准备参加“中考"。“中考"既是检测初中在校生是否达到初中学业水平,能否获得初中毕业证书,同时也是初中毕业生报考中专或高中的选拔性考试,可以说是决定着一个人的一生。

当时的“升学行情"是,初中毕业生第一选择是读中专,第二选择才是读高中。因为考上中专就等于参加了工作,端上了铁饭碗,而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找工作不容易,还不一定端上铁饭碗。所以,当时成绩最好的初中毕业生,基本上都往中专学校里挤。挤不进中专再进高中。按照当时升学率,初中毕业生考上高中的只能是少数,考上中专的则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初中毕业生都将通过“中考"被合情合理地淘汰,“中考"不是鲤鱼跃龙门也是“鲫鱼跃龙门"。

我分析自己的情况,考中专连想都不敢想,考上高中可能性有一点,但把握也不大。我的学习一直严重偏科,语文、历史、地理、政治、英语好一点,物理、化学成绩中等,数学成绩差火。照当时态势分析,如果考试题不出偏,我在班上最多考个中等,连中等偏上都困难。如果题出得很偏,又恰恰偏到了我的强项上,瞎猫儿逮个死耗子——碰上了,我也有可能考上高中。

但即使考上高中,我也根本上不成,因为肯定拿不起学费和生活费。

我们那届初中生很走运,从拿到开江中学的入学通知书,就到粮站将户口迁到了学校,国家不但包揽全部学杂费,还包揽全部伙食费,我只带了两件换洗衣服,就从初中一年级读到了初中毕业。如果读初中的时候学校收费,我恐怕连初中都上不了。而从1961年下半年开始,无论初中生还是高中生,国家都既不负担学杂费,也不负担伙食费了。伙食费分两等,一等伙食每月六元钱,二等伙食每月四元二角钱。我不奢望吃“一等伙食",只吃“二等伙食",但蚊子肉也是肉,一分钱也是钱,爹爹一个农民,一个已快69岁的老头儿,自己给自己刨生活都困难重重,又从哪里去给我找那每月四元二角的“二等伙食"钱?搞勤工俭学挣学费?开江县当时没有什么大的厂矿,城关镇除了有两个国营食堂,没有别的供学生搞勤工俭学地方。当时又没有听说“不让一个学生因贫困失学"的伟大口号,在我的印象里,不是“不让一个学生因贫困失学",是“拿不起学费就别读书!"所以,在我心里,高中升学考试虽然还没有进行,高中的那扇大门就早已对我严严实实地关闭了。

最要命的是,上初中后,读了从校图书室借的《高玉宝》《林海雪原》《说岳全传》《三侠五义》之类长篇小说,仗着自己写的作文曾几次得到过语文老师表扬,我竟被“一本书主义"迷住了心窍,异想天开地要通过写一部长篇小说一举成名!

特别是那个只上了一个月学的文盲战士高玉宝,连信都不会写,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汉字都不认识,入党申请书只写了“我从心眼里要入党"八个字,而那八个字中除“我"字会写外,其余7个字都不会写,全用图形代替。画条“毛毛虫"代替“从",画个“心形图"代替“心",画只“眼睛"代替“睛",画个“犁头"代替“里",画个张口“咬人的嘴巴"代替“要",画条“鱼"代替“入",画只“钟"代替党——钟声是党发出的崇高声音。这个高玉宝竟用这种“写图法"创作出了十多万字的自传体小说《高玉宝》,不但在国内发行了500多万册,还被译成多种外国文字,风靡全世界,其中的《半夜鸡叫》和《我要读书》还被选入中小学语文课本。

高玉宝成了我心中的神,写一本书成了我的奋斗目标。我认定,一个只读了一个月书,一般的字都用画图形代替的文盲都能写一本书,我已经读完初中,普通的字都会认会写,根本用不着拿图形代替,只要拼命干,难道还写不出一本书?

如此这般,我开始了人生第一部长篇小说的写作。

作家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书不是想写就能写出来的。写一本书不但要有起码的写作时间、最低档的生活保障,更得要有大量的生活积累、广博的知识储备,动手前起码还得拟一个写作大纲,明确这本书从哪里起笔,中间用哪些主要内容充填,结尾如何收场。先别说我写书有没有起码的时间保证,有没有最低档的生活保障,就拿最重要的生活积累、最基本的知识储备,我也是个叮当响的穷光蛋啊。

人生有梦想是好事,但梦想得建立在坚实基础上。梦想没有坚实基础,那就不是梦想,而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甚至是妄想。我连写作大纲都没有理出一个,就开始了所谓的第一个长篇小说写作。写什么内容呢?就写从长辈那里听来的先祖“湖广填四川"落户李家塆的故事,书名定为《李家塆风云》。

开江县沙坝场李家塆的刘氏家族,留下过宽敞的刘家老屋、雄伟的刘家祠堂、豪华的刘家祖坟,如果仔细挖掘,也可能会挖出不少有趣故事,写出一本有趣的故事书。但刘氏族人从湖广如何背井离乡填四川?如何在李家塆垦荒落脚?如何修起刘家老屋?如何建起刘家祠堂?有哪位祖先立了什么功?建了什么业?留下什么家训?我统统都是两眼一抹黑。除了听过长辈讲的几位先祖如何打架斗狠、一口咬掉别人耳朵,如何神出鬼没、点豆成兵之类虚无缥缈故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凭那几个残缺不全的故事,还能写成一本书?如此先天不足,再怎么瞎编乱造,也是难以敷衍成篇的啊。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当作家的盲目激情。没有写作的时间,高中升学考试前的三个月不上新课,是自由复习,复习有时上大课,有时是自己读书,上大课不能缺课,我得跟着上。凡自由复习的时间,我就躲在宿舍里,爬在床上写作,其他同学是复习了三个月功课,我则当了三个月“作家"。写作没有稿纸,我就买了几张白纸,订成小本,为便于计算数字,我还在小本上细心地画上小方格,每个格里写一个字,一天天计算着写出了多少字。高考前的三个月中,真还憋出了厚厚几本,达73000来字。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学习的基础本来就不扎实,“中考"前连佛脚都没抱一抱,考试的结果很惨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成绩公布,开江中学初六一级四班有没有同学考上中专我不知道,但有五位同学考上了高中。其他人的名字没记住,只记住一个郝仕伟。他不但考上了高中,后来还考上了四川工学院。郝仕伟大学毕业后回到开江县化肥厂,在任厂长期间,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他所发明的“合成氨连碳新工艺"获得国家专利,我为此曾采写过《郝仕伟发明合成氨连碳新工艺》一文,获得四川省科技新闻二等奖。他是我们四班的佼佼者。我在高中的门槛前狼狈败下阵来,名落孙山,从此永远离开了学校,一生只获得了一张开江中学初中毕业文凭。

初中毕业回到农村,现实生活的磕磕绊绊,我早把当作家、写小说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啦。只是1964年参军后,人民军队里良好的文化氛围又唤醒了我的作家梦想。从1965年开始舞文弄墨,直到1989年9月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我的《囚徒生活纪实》,才真正圆了我的长篇小说梦。距我写所谓的《李家塆风云》,时间已过去了整整2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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