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宁进士赵鏊
明朝进士考试
明朝进士画像
明武宗正德三年,即公元1508年,对于大明王朝来说,是一个不祥的开始。就在这年春天,即位3年的明武宗朱厚照,禁锢不住自己淫乐的心,不顾群臣的苦苦劝阻,执意搬出紫禁城,住进了年前修建的臭名昭著的豹房,由此开启了他长达十多年嬉戏淫逸的生活,留下千古骂名。
同样是春天,偏远的川东小县新宁(今开江县),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此刻,来自全县的近百士子,正齐聚淙城,庆贺赵鏊以3甲第210名的成绩考取进士。鞭炮惊天的轰响,应和着士子们狂热的大呼小叫,把淙城装点得犹如盛大的节日。知县吴愷,破例放假三天,走出衙门,与士子们同乐。他没有理由不高兴,就在15年前,本县士子熊希古,以三甲第82名的成绩,考取进士,而今,短短十多年,竟然又有人考取进士,这岂不表明,他治下的这方沃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他甚至大胆地猜想,不久的将来,这方土地将会再次出现“赵鏊”。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赵鏊。这位过去常常与长夜相伴、孤灯为伍的读书人,耗尽无数心血后,终于苦尽甘来,实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梦,开始享受“二十八人初上弟,百千万里尽传名”的殊荣,怎能不喜悦?他打量着前来祝贺的皓首穷经的老人,及少不更事的青年,想起自己一路走过的坎坷,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赵鏊是在柳絮飘飞的暮春,离开新宁前往京城的。他一到京城,即被派往大理寺工作。
明代的大理寺,与当时的刑部、都察院,并称为“三法司”,其职责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主要是对刑名案件的复核驳正,地位不可小觑。
赵鏊为自己能进入大理寺工作而高兴,但同时又隐隐的担忧。刑名案件,攸关身家性命,稍有疏忽,或者对法律条款理解欠准,都会造成差错,影响执法的公平公正。为避免差错,他一面向前辈请教,一面利用工作间歇,潜心研读法律。他常手捧《大明律》,挑灯夜读。几年下来,30卷的《大明律》,已被他翻得纸起皱,页发黄,法律的精髓,已了然于胸。
凭着对法律的精准把握,加上执法时的公正无私,赵鏊赢得了良好声誉。几年之后,脱颖而出的他,升为大理寺评事。
赵鏊做了官,心里却忐忑。在他看来,大理寺评事虽属正七品,官阶不高,却掌管着全国刑狱案件的审理复核。自己的一个勾,一个叉,甚至一笔一画,都可能影响案件的最终判决。如果不秉公执法,超越法律底线,不维护《大明律》的权威;或者对法律理解不透,把握不准,不仅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防止冤假错案的发生,甚至会造成更多的冤案,给自己的工作带来麻烦。
他开始省慎地开展司法工作。每遇重大案子的复核审理,他都挤出时间,与同事们一道,梳理案情,尽可能做出准确的复核,避免冤假错案。
那是他升任大理寺评事的第三年,刑部送来一起过失性杀人案件的审核。他翻阅完宗卷,陷入了沉思,一个明明是强抢民女的杀人案,怎么变成了过失性杀人,而且只判处流放?他再次翻阅宗卷,心里的疑团,就像雪球,越滾越大。他决定暂时搁下案子,和手下一道复原案情。
赵鏊的秘密走访,让他大吃一惊。原来,案犯系礼部尚书之侄,这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仗着叔父的权势,光天化日下,带着两个手下,公然闯进民宅,强抢民女。在遭到民女两个哥哥痛击后,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竟然带着更多的打手,将民女和她的哥哥堵在家里,放火活活将他们烧死……
如此滔天罪行,他们竟如此轻描淡写地把其说成是过失性杀人。想起死者老母亲那张绝望伤心的脸,赵鏊怒不可遏。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死者以公道,他想。他把案子退回刑部,只说案情重大,需要重新审理。
赵鏊的举动,就像捅了马蜂窝。先是顶头上司大理寺丞找上门来,然后是刑部郎中前来过问,但赵鏊就是一口咬定,此案复杂,需按《大明律》重新审理。
一个黑漆漆的夜晚,礼部尚书的心腹,带着厚礼,叩开了赵鏊的官邸。一番寒暄后,心腹提醒他,得饶人处且饶人。赵鏊听了,几乎火冒三丈,他忍着怒气,只说有事,将来人和礼物,客气而又决绝地推出了家门。事情还没就此完结,三天后,赵鏊刚下班回家,三四个不明身份的人,突然闯了进来,他们掏出随身准备好的短棒,一边叫嚣着要他识相点,一边乱砸。“老子就是不识相,要按规矩来!”赵鏊燃烧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跟着抄起了屋里的铁锹,几个人吓得落荒而逃。
赵鏊的坚守,最终将尚书之侄推上了断头台。但他的“固执“与“不识时务”,却让权贵们恐慌,他们找了个借口,最终罢免了赵的官职。
赵鏊是在雨雪霏霏的寒冬离开京城的。想当初,自己一个人满怀信心地来到京城,何等意气风发;而今,因为罢官归乡,连一个送行的同僚都没有,不免有些伤感,但他不后悔,至少,自己守住了做人的底线,维护了法律的权威。
与赵鏊猜想的完全相同,新宁官府对他的罢归,保持了沉默,官府几乎无人前去探望,与多年前送别时的热闹,截然相反。倒是年轻士子们,越发仰慕他,他们一拨一拨涌进赵家,宽慰着赵鏊。在他们眼中,赵鏊已不单是才高八斗的进士,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想想吧,一个七品芝麻官,为捍卫真理,竟敢与朝廷大员作斗争,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即使被罢官,也是虽罢犹荣啊!
士子们的宽慰,给赵鏊以莫大的鼓励,先前的失落一扫而光。他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开始游走新宁,寄情山水,或览胜,或凭吊,或伤古,或怀今。
一个秋日的黄昏,他独自登上屏山(今牛山寺)。夕阳西下,屏山上修复的广福寺,矗立在那里,越发静穆而庄严,就像他那颗宁静的心。循着喃喃的诵经声,他徐徐前行。他信步走进寺庙,不去惊扰那些正在诵经的僧侣,只在一边静静地打量那些殿堂、斋舍、庖廪、台榭……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大火。那场大火,几乎让寺庙全毁。沧海桑田,而今,寺庙又生机再现。那些修竹、翠柏,那些袅袅的烟香与喃喃的经声,让谁还会想到那场劫难?就像他人看到现在的自己,谁还会想起京城那场变故?赵鏊一时百感交集。
赵鏊回到家,思绪翩然,文思泉涌,他提笔写下《重修牛山广福寺记》。他在文中写道:“新宁之西三里许,有山孤峙崇耸,突兀斗绝,状若卧牛然。县志为天牛覆瓮山,盖名景也。其上有寺,曰广福……”而后,他叙述了复修广福寺的前后经过,并由此而追忆历史,探寻牛山寺上曾发生过的刀光剑影。《重修牛山广福寺记》,被编入了道光年间出版的《新宁县志》,由此,我们才知晓,牛山寺上,也曾寺庙森森,烟火袅袅;牛山寺上,也曾剑拔弩张,波云诡谲。
再次走进龙池书院,是赵鏊罢官回新宁后的第二年春天。
当年,他担任大理寺评事时,龙池书院的建造者——知县杨桧,特邀请他回家乡的书院看看,并叮嘱他写一篇纪念文章,赵鏊欣然领命。他利用休假时间,风尘仆仆地赶回新宁,在杨桧及众多官员的陪同下,走进了书院。崭崭的书院,让赵鏊眼前一亮。他还没参观完,嘴里便大声呼喊着,“新宁有救了!”“新宁有救了!”赵鏊写下了《龙池书院记》。文中,除介绍杨桧修建书院的过程,更极力褒扬他修建书院对振兴新宁文风的巨大作用。
赵鏊想起,上次来书院,何等风光热闹,而今孤孤单单一个人,不觉伤感。他彳亍于书院,登楼台,观芙蓉池,攀拱桥。蓦然间,有琅琅的书声传来,他怔住了。他想起了弟子朱崇芳、果高杰,他们不就是因为在这里的一番苦读,考中举人,走出龙池书院,走出新宁的吗?现在,自己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为什么不可以为新宁士子出一把力,助他们早日金榜题名呢?他打定主意,要建一个书斋,为那些有潜力的士子,提供一个绝佳的学习环境。
赵鏊选择了淙城西街的一块空地,建起了一所规模不大的书斋。书斋四周遍植垂柳,人们都称万柳书斋。此后,赵鏊常隐身于书斋,一边吟诗作赋,一边广纳学徒,扶持那些有潜力的新人。在他的悉心指导下,学徒们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史载“及门立雪者多所成就”。
赵鏊去世后,淙城人念其贡献,将他供奉到“乡贤祠”,让后来者祭祀、跪拜。□林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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