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霖：一个时代的悲歌
江国霖故居
清朝道光年间的探花江国霖，是科举考试的成功者，却是官场人生的失败者。
江国霖27岁参加殿试，高中鼎甲第三名，开始步入仕途。在48岁的盛年被咸丰帝从广东巡抚的位置上革职，一年后在广东惠州病逝。一代骄子倏忽而逝，像一颗流星划破长空，大地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江国霖的一生不仅是他个人的不幸，而且是那个即将没落的封建王朝的预兆，是时代的悲歌。
江国霖，字雨农，号晓帆，清嘉庆十六年（1811年）出生于大竹县童家乡盐井村江家老塆。他自幼聪慧好学，博闻强识。四岁时便坐在父亲膝头上读“三百千”，六七岁就遍读唐宋元明诸诗千余首。他的父亲江溶乃一庠生（科举制度中府、州、县学生员的别称），在大竹的八角庙、童家乡一带当私塾老师。母亲初识文墨，是勤劳朴实的农妇。
江国霖天赋既高，又志向远大。十三岁时曾作自勉联：“奋起精神，读落满天星斗；养成羽翼，冲破万里云烟。”十六岁被补为“博士弟子”“食廪饩（享受当时官府发给在校生员的膳食津贴）”。时任绥定（今达州）知府孙东厒将江国霖“召至郡斋，给膏火”，悉心指点，重点培养。道光十一年（1831年），江国霖赴四川阆中参加乡试，一举登第。1838年，江国霖进京参加殿试，获一甲第三名，被道光皇帝钦点“探花”，赐进士及第，授职翰林院编修。后来大名鼎鼎的曾国藩，与江国霖同时参加殿试，中三甲第42名。同科的还有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中三甲第112名。
江国霖第一次人生转折出现在他入仕后的第三年。1840年初夏，江国霖的父亲病逝，他“丁忧”回家，守丧三年。这三年是他仕途的黄金时代，却被迫守封建礼制，在家乡白白浪费了。这三年，古老的中华大地正发生影响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鸦片战争使中国沦为半殖民地。江国霖因守制在偏僻的内陆，对事件知之甚少，失去了为国家策谋、受朝廷提拔的机会。几年后的曾国藩，官场顺风顺水扶摇直上，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为朝廷二品大员，而此时的江国霖才刚放任湖北学政，为五品闲职。
一年后，江国霖出任广东惠州知府，担任地方行政长官。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处理积案，抗灾赈灾，重修府城墙，修葺苏文忠公祠。通过微服私访，他和惠州百姓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以至于他十年后被革职回到惠州时，百姓“焚香膜拜、夹道欢迎”。
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六月，江国霖出任雷州兵备道（海南最高行政和军事长官），抚民和守岛成了江国霖的第一要务。鸦片战争后的海南，危机四伏，海盗猖獗，黎民反叛。江国霖到任后，训水军，巩固海防；安黎民，恩威并用。他取得了一定政绩，受到咸丰皇帝“赏戴花翎”的嘉奖。
江国霖在海南重视教育，推行文治。儋州东坡书院，是北宋著名文学家苏轼贬官海南时传播中原文化，培养出海南首批举人、进士的地方。江国霖修缮书院，亲自撰写了楹联。
咸丰四年（1854年），江国霖任两淮“转运使”，旋调两广。这年冬天，任广东按察使，次年升授广东布政使。他看似官运亨通，实则是国家危如累卵之际，疲于奔命，哪里需要哪里去。“苟为国家生与死，岂因祸福避趋之。”林则徐虎门销烟后被流放新疆伊犁，等待江国霖的又将是什么结局呢？
鸦片战争后的广东就像一个火药桶，外敌屡侵，民变四起。大规模的天地会起义，广州频频告急。江国霖为此通宵达旦，殚精竭虑。
后来天地会虽然被镇压下去了，但清王朝已经日薄西山，广东也是千疮百孔！咸丰六年（1856年）十月，英军炮轰广州城，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第二年十一月，英法联军攻陷广州，广东巡抚柏贵竖白旗投降。国难当头，江国霖不顾个人安危，代理巡抚事务。他号令各道府大员，筹集军需，组训乡团，抗击侵略者。命运把江国霖推到了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交织的风口浪尖上。
正当江国霖为保护大清江山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之际，一纸刁状告到皇帝那儿，说江国霖“素性贪巧，失去库项，不知愧惧，犹复首鼠两端”。咸丰八年（1858年）五月四日，代理广东巡抚不到半年的江国霖被革职查办。
其实告倒江国霖的是广东所谓的“三绅”。他们趁江国霖在前线督军打仗之际，向皇帝上书。咸丰帝也不调查，偏听偏信，先将江国霖撤任，“一面派员署理，一面据文严参”。先撤职，后找证据，找不到证据就不了了之，一代名士江国霖，竟然成了封建官场的殉葬品！
江国霖被撤职罢官后，移居惠州。在这里虽然受到礼遇，但心头之伤难以愈合，加上爱女夭折，他“闭门谢客，弥口不言”。这期间他写的《报友人书》极似司马迁的《报任安书》，文中引用了许多德才杰出而命运坎坷的历史人物，隐喻自己怀才遭嫉、壮志难酬、身处逆境、报国无门的悲愤。这时他已“形销神损，一腔病骨。进退无路，心如枯槁”。咸丰十年（1860年）夏天，江国霖与世长辞，时年刚满五十岁。
江国霖去世后，他的家人将广东惠州的家产变卖，凑得银两将他的遗体装进棺材运送回家。送丧的队伍踽踽而行，经过两个多月的日夜兼程，江国霖终于魂归故里，埋葬在祖籍地——大竹西河八角庙宝珠寺前的山头上。一代探花郎，英魂归故乡！
□邓祖富/文 达州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戴静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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