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鸡蛋面 □王晓林
周末因事回了趟老家。汽车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行驶,颠簸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四合场镇,看看时间,快到下午一点了。匆忙走出场口,准备往家赶,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姨叔在叫我!早就听说他在街上买了新房子。不由分说,他硬要拉我到他家坐坐,推迟不过,便欣然前往。叙谈不久,姨婶端出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吃着鸡蛋面,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般从心底涌出:姨叔的母亲——姨婆给我煮鸡蛋面吃的儿时记忆。
四十年前,我在老家村小上了两年学,便跟随堂哥来到毗邻的石子镇民主村小学读书。那年我刚九岁,正好上三年级。虽说民主村跟我家所在的马渡村接壤,但从我家到学校足有6公里的路程,多是坡梁沟坎。
那时我们一周上六天课,周六下午放假回家,周日下午返校。开始我还不知道路途要经过姨婆的房屋后面。两个多月后的一个周末,我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急匆匆地往家里赶。穿过一片竹林,便到了彭家老塆,离家还有五里之遥,脚步自然地放得更快了。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模糊的呼唤声,停下脚步,仔细听来,原来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婆婆手握锄把站在土埂上,示意我止步不要忙着走。
我停下脚步,她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用手指路。在靠近她的间隙,我脑海里突然有了点印象,这不就是前不久来我家住了几天的姨婆吗?姨婆身高一米五左右,长发挽髻,插一根银簪,头上包裹着白帕,身着深蓝色侧襟扣老式衣服和扎腰裤,色彩暗淡,典型的川东农妇装束;小圆脸白里透红,浅浅笑意写在脸上。姨婆听力不好,跟她说话需大声说才能听清楚。
她急忙招呼我去她家,待我坐下后,姨婆就赶紧进灶屋,过了一会儿,她就端出了一大碗香味浓郁的面条搁在桌上,催我赶紧吃。说实话,吃过午饭已有五个多小时,又一路爬坡上坎,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当我搅拌面条时,惊讶地发现碗底居然有两个煎鸡蛋!在那个还是计划经济的年代,一家人的生活所需全靠喂的鸡下蛋换取,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经济来源。姨婆在我对面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我吃,本就饿着肚子的我,吃得滋溜滋溜作响,姨婆笑意更深了。姨婆的那碗鸡蛋面,温暖了我的心。回家后,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母亲,母亲对我讲:“姨婆家里日子也不好过,以后如果姨婆再叫你去她家的话,你就说肚子还是饱的。”
从那以后,每当我经过彭家老塆,只要被姨婆看见,非要我去她家不可,每次招待我的仍旧是一大碗喷香的鸡蛋面。每次我都按母亲教的话回绝,可在姨婆心中那句话就是谎言,“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没关系。”姨婆总是含笑对我说。母亲时常教育我:“要尊重长辈,见到姨婆嘴巴放甜点,到她家多帮她做点事。”母亲的话,我常记心头。凡是到姨婆家,我都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每次她都夸我“人小懂事”。在民主村小就读一年时间,在姨婆家吃鸡蛋面不下二十次,我吃在嘴里,暖在心窝。姨婆那温暖的话语、亲切的关怀、淳朴的微笑、蹒跚的步履,每每回想总让我心生感动,难以忘怀。
随着年龄渐长,我对姨婆的身世有了更多的了解。姨婆生于民国初年,娘家就在毗邻的石子镇雨坛村吴家大塆,刚满20岁时,就嫁到彭家老塆与我姨公成家。姨婆一生不幸,命苦。1958年,姨公在20多公里外的二崖沟没日没夜地劳作,突害一场大病,说是伤寒。那年头缺医少药不说,连饭都吃不饱,没过几天姨公就撒手西去,留下三个尚未成年的儿女。从此,姨婆踮起“三寸金莲”,夏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双肩扛起风雨,用她的勤劳和艰辛,在自己的土地上,用母爱养育着一家儿女。
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常年无休止的繁重劳作,让暮年的姨婆疾病缠身,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和肺气肿。直到两个姨姑出嫁和姨叔结婚,姨婆的艰辛人生才算稍稍松口气,全家的生活终于有了阳光,虽谈不上富裕,但不再为一日三餐发愁了,姨婆脸上的皱纹也渐渐地舒展开来。
姨婆的一生,辛劳、节俭、清苦,在这个世上走过了83个年头。
今年,是姨婆去世的15个年头,回想儿时,一脸慈祥的姨婆不顾自家生活困难,给我煮一大碗一大碗的鸡蛋面,霎时,那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在眼前氤氲开来。特别怀念那醇香的味道,我试着煮了一碗鸡蛋面,热气弥漫迷蒙了我的双眼,我却一口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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