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柑橘病树进大学说起……
□本报记者 阚莹莹 实习记者 杨都
一种科学的修枝方式，一个实用的病害防治方法，一门小小的农业技术，它们既能改变一个农民的职业生涯，更能润物细无声地影响一个产业。
近年来，在“科技兴农”“藏粮于技”的号角声下，无数新鲜的科技“血液”涌入乡村，产业面貌为之一新。
科技送到家门口，但农民的求知动力如何？基层农技推广效果怎样？从这些来自基层的故事中，人们或许可以一窥其变。
故事
A
一棵放在教授办公桌上的柑橘病树
不久前，一个陌生来电打到了四川农业大学园艺学院教授汪志辉那里。
“您好，请问是汪教授吗？”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资阳市的一名柑橘种植户，家里种植的沃柑树生了病，他在网上看到汪志辉的技术培训直播课，想请专家给自家的柑橘树看病。
“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吧，我把树给您带过来，您帮我看看！”
没过几天，这个种植户果然带着病树敲开了汪志辉办公室的大门，这一棵沃柑病树连土带根，被装在一个花盆内，从资阳市一路拉到了成都市温江区，最后放在了汪志辉的办公桌上。“汪教授，我把树带来了，请您务必帮帮我！”
由于树体连根带土，汪志辉很快便看出了问题——树体黄化严重，极有可能是栽种方式不当，土壤积水严重，导致根系出现问题。
对于柑橘种植技术专家汪志辉来说，这是一次简单的病因诊断。但这名种植户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事柑橘技术研究多年，汪志辉每年要开展数不清的技术培训。这几年，一个越来越明显的变化是，种植户对于技术学习的积极性越来越高，不管走到哪里，身边总是围满了有各种问题的种植户。
变化的不仅仅是柑橘种植户，还有粮油、生猪等产业的参与者。
四川农业大学教授樊高琼告诉记者，近年来农业生产呈现出新变化新趋势，主要体现在种植农户尤其是种植大户的积极性不断提高，“从最近我们开展的小麦种植推广培训会情况来看，农户非常关心优质种子、种植技术、新型机械研发等方面的发展。和以前相比，学员规模扩大，许多家庭农场主和合作社组织农户参与其中，农户从被动学习到主动学习，体现出了极强的内生动力。”
故事
B
一把产自德国的修枝剪
这是一把特殊的果树修枝剪。从外形看，它有一个按钮控制开关，不同于普通的果枝剪尾部搭扣控制；从产地看，这把剪刀属于进口产品，产自德国；从价格看，一把这样的剪刀市场价300元，远高于普通剪刀的价格。
眉山市彭山区鑫栋家庭农场主张国金是这把剪刀的主人。
这段时间，正是农场爱媛38号柑橘成熟的季节，从早到晚，张国金都忙活在地里，剪果、修枝，这把特殊剪刀发出的“哒哒”的清脆声几乎一刻不停。
彭山区是全省晚熟柑橘核心产区，在这里，张国金也是远近知名。1980年，高中毕业的张国金开始从事柑橘种植，从一个毫无技术的新手成长为一个拥有150亩柑橘园的农场主。总结这40年的种植生涯，张国金说，离不开“技术”这两个字。
在装备上，他只追求技术含量高的“好东西”。一次偶然机会，他在镇上看到这种新式德国的修枝剪，买回来一试，果然比市面上15块一把的普通剪刀好用不少，他立马又购入了好几把。“不仅省力，切面还光滑。第一把已经用了五年了，依旧好用。”张国金说。
除了选用高技术含量的装备，这些年，张国金还一直认真研究各种种植技术。上世纪80年代，在当地政府的号召下，张国金开始尝试种植柑橘。“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跟着镇上的技术专家学，有了柑橘种植的基础知识。后来柑橘品种越来越新，技术越来越多，每年各种大型集中培训至少有5次以上，其他技术培训更是数不胜数。”张国金告诉记者。
现在，张国金已经成为了一名技术专家，“品质柑橘地标人物”“百佳柑橘种植能手”“农技一线实战专家”……他家里摆满了各种获奖证书。而更让他骄傲的是，他自己通过多年的摸索，实践出一种药物疏果替代人工疏果的技术，能够有效解决人工成本高的产业难题，得到行业内的认可。
这几年，张国金感觉到，身边人的学习热情越来越高，每年到他家农场参观学习的人越来越多，粗略一算，每年能达到上千人。为此，他专门建立了一个技术服务微信群，在疏花疏果、肥水管理等柑橘种植技术关键时期，第一时间和群成员交流。现在，第一个群成员已经达到500人的上限，第二个群的人数也在迅速增长。
记者手记
按需“上菜” 提升农户学习动力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并不是所有的农户，都有像张国金这样的学习热情。
“来参加培训的，都是些年级大的，我们不仅要免费提供技术资料，还要发补助。”内江市东兴区农技员唐俊良坦言，从他的经历来看，大部分基层农户的学习动力“并不高”。记者采访了多名基层农技员，也和唐俊良反映的情况相一致。
对此，自贡市富顺县飞龙镇促进村农技员朱德高认为，农户对于技术的内生动力，和当地的产业发展程度密不可分。“没有产业的地方，就只能‘花钱’请人参加培训。”朱德高告诉记者，但他所在的促进村，近年来大力发展蚕桑产业，目前面积已达2000亩。前几年，正是蚕桑产业迅猛发展时，技术需求也达到了最高峰，每年朱德高组织的培训能达到10场，“最多的时候，一场培训会，主动来的农户都有80多人。”
省社科院的郭晓鸣研究员认为，农民积极性不高，从表面原因上看，可能是农民自身的素质不高，接受技术推广培训的能力不强，技术掌握和应用的能力差，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农民的自身需求没有得到针对性满足。郭晓鸣建议，不一定要在一个区域搞大规模的培训，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找到真正有需求的农民。
另外一个原因在于产业是否达到适度规模经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多位农技专家提到，合作社、种植大户、农场主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对培训的需求非常高。
“一家一户的超小规模生产，农产品几乎自给自足，很难要求这一类农户有很强的技术学习的内生动力。”郭晓鸣认为，最根本的就是要推进产业结构的调整和适度规模经营。
此外，郭晓鸣建议，技术推广的机制也要进行创新，让利益相关的重要主体如龙头企业、合作者参与到培训过程中。“换句话说，就是需要引入市场化的技术推广机制，只有这样，培训才会更有效率，农民的动力基础才能够构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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