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散文的蒋蓝旋风
□ 袁瑞珍(成都)
蒋蓝“旋风”
在键盘上敲下这个题目,突然感觉头顶似有一阵旋风刮过。这个感觉很奇妙,它让我想起2021年7月9日下午1点,我乘地铁一号线前往四川省图书馆报告厅,参加蒋蓝《蜀人记——当代四川奇人录》新书发布会时的情景:在天府广场站出站时,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我与众多出站的人汇聚在地铁口躲雨。雨越下越大,手机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离开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不禁着急起来,便在地铁站内的商铺买了伞。出了地铁站,踩着地上流淌的雨水快步向图书馆走去。忽然一阵狂风刮过,撑着的雨伞便左右摇晃,差点被风刮走。心里不禁惊异,感觉这风的阵势与蒋蓝何其相似!蒋蓝的散文不也在蜀地、在中国散文的天空刮起阵阵旋风?分享会的召开与这突如其来的雨瀑厉风相遇,似乎便是某种佐证。
进入省图书馆报告厅,立刻被一种热烈高亢的气氛所感染,会议主持人颇具张力的主持,各位专家、学者和著名评论家对《蜀人记》的高度评价,让我再次领略到蒋蓝散文的力度和厚度,真切地感受到他在我心中、在蜀地、在整个中国文学圈中又一次刮起的强劲旋风。
之所以要用“旋风”两字形容蒋蓝散文的影响力,主要是他的写作态度与速度,更重要的是他通过“非虚构文体”对蜀地历史和人物的写作,在如何讲好四川故事、讲好中国故事上独辟蹊径,在散文领地上拓土开疆取得杰出成就。
蒋蓝是令我非常敬佩的作家。正值壮年的他,在散文创作上已取得可观的成就,已经出版天府广记三部曲(《成都笔记》《蜀地笔记》《锦官城笔记》)、《黄虎张献忠》、《踪迹史》、《豹典》、《媚骨之书》、《梼杌之书》、《霜语》等40多部文学、文化专著。近年几乎是一年内要推出一两本,以致我总感觉阅读他的书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他出书的速度,而他浑身散发出的活力与强劲的创作势头又宛若一阵旋风在裹挟着我去阅读去跟上他的速度。这种速度并不是当下有些作家为取悦读者或为赚取稿费,而向壁虚构的臆造,那是他深入生活,作为文学田野考察者、学者型作家长期收集、积淀、研究与思考的结果。
蒋蓝的闯入无疑是成功的,他带着新闻记者特有的敏锐、作家澎湃的激情、大量阅读后知识的积累,还有他的强悍和才华,在散文创作上取得了惊人的成果。
我曾与蒋蓝在一次微信聊天中,问过他为何要闯入“非虚构写作”,他没有正面回答,说正在写两部成人版和儿童版的新作《苏东坡传》,他认为苏氏三父子都是文化的“闯入者”:“法国学者让-吕克·南希《解构的共同体》指出:‘闯入者凭强力进入,让人惊讶,或诡计多端。无论哪种闯入,都是没有权利、没有事先征得同意的进入。在陌生人身上必定有某种闯入的东西,否则陌生人就失去了陌生性。如果他已经有进入和拘留的权利,如果他是我们所等候的,是为我们所接受的,没有什么地方不合人意,不受欢迎的,那么,他不再是闯入者,也不再是陌生人了。’
作为强行进入者,其实这些才华横溢的人强行进入到一个制度里,结果是遭到驱赶。这一点不奇怪。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不速之客。其实,这就是历史上公认的对‘闯入者’这个词的最美妙定义。
从文化上说,闯入者是最大的创新者。对于陈陈相袭、按部就班的一个领域,闯入者是陌生的,他带来了簇新的力量,裹挟着旷野的虎虎生气,渴望对僵化的格局来一番大冲决。可以发现,自学成才的苏洵就是一个文学的意外闯入者,他创造出一种新的语言与角度,进而带来一种陌生的可能性。至于他的两个儿子更是青出于蓝的闯入者,在官场、策论、诗歌、散文、书法、美术、爱情,乃至生活方式方面,苏东坡无疑是过往巍然的文化王国里最大的一位闯入者。
……闯入者并不知道是哪一刻进入到冰封的河道上的,也不知是从哪里进入到冰面上的。冰面在暖暖的春风里酥软如棉,如镜子平滑,只能看到自己模糊而迅疾的身影。一层霜花,是夜与昼交替的结果,是暖阳和夜寒的杰作。冰面上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可能被影风猛推一把而倒地。一望无际的雪原,又如晾晒蚕茧的平坝,阳光在冰面上 暖成霜花下的一滴滴水。走在上面,会有玻璃江的破碎声,从脚下升起。但蚕丝在风中打开的丝绦,那就是闯入者的方向……”
闯入者就是真正的先锋。看完这段文字,蒋蓝对苏氏三父子在我国历史上作出杰出贡献的独特认识和诠释,不仅让我耳目一新,大为惊异,对他的这部新作充满期待,更觉得这里不也蕴含着蒋蓝闯入散文的力量和勇气。
《蜀人记》独特的价值
多年来,蒋蓝以自己独特的视角、语言,用散文、随笔、思想断片的非虚构文体写作方式,致力于蜀地历史、地域文化、风土人情和名人史迹的挖掘、研究和著述,在蒋蓝众多书写蜀地的著作中,《蜀人记》是一本非常独特的书,因为它承载的13个人物,并不是蜀地享誉全川、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名流,而是淹没在茫茫人海中的“小人物”“非著名人物”。
《蜀人记》中所记录的13个人物的传奇经历,深深地激荡着我的心:在夹金山种植玫瑰的脱贫致富带头人陈望慧;被称为“从木匠到教授”的“何氏三圆琴”的发明人何夕瑞对斫琴的敬畏与一丝不苟;身有重度残疾却醉心于诗歌创作,“救不了自己,却救了无数生命”,为困境中的青少年提供心理咨询的赖雨;中国漂流界最具影响力的旗帜性人物冯春对长漂的热爱与把国家利益看得高于一切的执著;在邛崃天台山进行萤火虫放牧和研究,对大自然充满崇高敬意的高叔先;在“5·12”汶川特大地震中遇险,又在龙门山获救,从此将汶川当做自己的故乡,走上民间志愿者、资助者之路的作家李西闽;一生历经磨难,却将苦难化为悲悯众生的情感,在都江堰的青峰山上修建“青峰书院”,与青山共白头的著名女作家何洁;退休后凭借自己曾是机械工厂技师的优势,成为民间铸剑大师的龙志成;被誉为“中华第一扇”的龚扇,承载着几代龚氏传承人为追求极致目标而永不言输、勇争第一所付出的努力;为履行在前妻去世前的承诺,郑重对岳父母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并在生活中尽到做儿子的责任,虽再婚生子,仍信守承诺,诠释出当代人善良、孝道以及爱与责任的普通税务干部何玉涛;一位在民国时期是中央政治大学的高材生,23岁出任什邡县政府县长,后成为蒋蓝高中老师的罗成基先生,师生之间相依相长、相互欣赏,面对人生起伏与世事沧桑,在红尘之外,灵魂中透出的浮士德、堂吉诃德的气息;名声被长期淹没的国画大师陈子庄晚境里的慎独、怪诞和内心的铁质而柔软的情怀;在四川巴中市通江县红军坪守护着中国安葬红军烈士最多、规模最大的红军烈士陵园的守陵传承人聂志远感恩的情怀。
而《蜀人记》中对3位女性深情的抒写,更让我心醉神迷。《陈望慧:夹金山玫瑰记》中脱贫致富带头人陈望慧,在雪山下因一个美丽的想象“能不能把玫瑰变成滚滚财富”,带领乡亲们历经困苦在高原上种植玫瑰。他们对玫瑰的珍视与宠爱,宛如古蜀人崇拜“发财树”那样,玫瑰园成为藏族同胞心中脱贫致富最美的花园。那浓郁的花香萦绕在夹金山高原的土地上,那漫山遍野随风摇曳的玫瑰衬着藏族同胞灿烂的笑脸。陈望慧说:“我最自豪的是看到了乡亲们的笑脸。用一朵玫瑰花,致富了千万家。”蒋蓝用雄浑赞赏的笔调让我对陈望慧、小金县、夹金山充满了浪漫的想象,对一个女人在乡村振兴中所作出的贡献,充满崇敬之情。
《赖雨:雨夜白鸽记》中的赖雨,是患过小儿麻痹症的重度残障人士,她躺在床上写作,并在朋友的帮助下,坐轮椅到欧洲旅行。凭着爱意与诗意写作,她战胜了命运,超越了自己,开办青少年心理咨询热线,挽救了很多青少年的生命……虽然因车祸后的手术并发症去世,但她用父亲给她做的那辆木轮椅,碾出了属于她不凡的人生轨迹。蒋蓝用爱与尊重的笔调,诠释了爱的含义与什么才是“爱”的真谛。
《何洁:青峰山记》则让我们看到一个有着显赫家世、颇具才华的女人在社会的变迁、生活的磨难中经受洗礼,与命运搏斗,与生活较劲,成为著名作家后结下佛缘,走上研究释迦文化和道学之路。她倾尽财力,费尽心力,亲手建造一座占地10亩的青峰书院,在这里清雅度日,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蒋蓝用客观敬重的笔调,为我们呈现出一个历经坎坷后大彻大悟、隐身山林一心向善的奇女子形象。
这13个蜀中奇人,他们不寻常的人生经历和传奇故事,折射出当代中国社会波澜起伏的历史走向与社会变革的真实图景,是对四川人具有的“担当、隐忍、勇敢、坚毅、创造、多才、豁达、深情”的特质和“开放包容、崇德尚实、吃苦耐劳、敢为人先、达观友善、巴适安逸”的“四川精神”巧妙而厚重的浓缩和演绎,是爱与责任、拼搏与奉献的完美注释。用普通人中的“小人物”“非著名人物”,和还需要在更大范围扩大影响力的“著名人物”的人生经历,来诠释“四川精神”,是蒋蓝对蜀地文化的一大贡献,同时也是蒋蓝对当下如何讲好四川故事、中国故事的又一成功范例。
激情的文字与细节描写相结合,让《蜀人记》充满魅力
与蒋蓝聊天,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磁石般把人吸引到他的语境中,把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与他同频共振。阅读他的作品,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在阅读《蜀人记》时,我再一次被他喷涌而出、变幻莫测,宛若电光火石般的文字所倾倒,又一次产生只要读他的书,那极富激情的文字就会在心里刮起阵阵旋风的感觉。硬朗、凌厉却又不失细节的描述,构成了蒋蓝作品中独特的个人化语言体系,以致有些语言和细节会过目不忘,深深刻印在脑海之中。如《陈望慧:夹金山玫瑰记》中写到山民种的土豆、小麦等农作物常被成群野猪糟蹋,但却从不碰田野中的玫瑰的情景时,它这样写道:“陈望慧一回头,看见一株玫瑰花悄然挺立,就像土地挤出的鲜血,四周空荡荡的,显得特异而妖娆……这一株火红的玫瑰花就是她的‘启示录’,‘轰’的一下点燃了她的想象:能不能把玫瑰变成滚滚财富?那样的话,玫瑰漫山遍野地种植也不怕野猪糟蹋呀……她独自走到那株小叶玫瑰跟前,手一碰,玫瑰摇曳起来。陈望慧如触电一样,浑身一颤,她眼前立即摇曳着一个波涛起伏的玫瑰之海……”这一段极富抒情的描写,就立刻让我融入到陈望慧的精神世界里,走进她带领乡亲们历尽艰辛种植玫瑰脱贫致富的传奇经历中。在《赖雨:雨夜白鸽记》中,有一段这样的文字:“捧着赖雨的文稿从地下室出来,我脚下的泥浆不但没干,反而浸透了皮鞋。走着走着脚下一滑,膝盖重重地撞在拐角处的一个木椅子棱角上,惊散一地羽毛。那不过是一把结实的木头椅子,四条腿安装了四个木头轮子。我准备踢它一脚,猛然想起赖雨刚刚讲过的事情,负载她十几年的行走工具,就是这把她父亲亲手制作的木头轮椅!为了让她瘦弱的身躯坐在车里感到舒适,还特意用厚厚的泡沫做了垫子。现在搁置在此,成了鸟巢……我忍住了,向它鞠了一躬。”这段描写把蒋蓝对赖雨的尊重、致敬表达得淋漓尽致,也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一想到赖雨,我自然就会想到蒋蓝鞠躬的这个细节。在《陈子庄:石壶牛心记》里,他写道:“子庄师伸出三根手指蘸茶水,手指在桌面一抖,一只飞跃的蝙蝠就落成了。看得弟子目瞪口呆,子庄微微笑着说:‘够你揣摩的。这只蝙蝠要一直飞在你的灵魂里才行’。”寥寥几笔,就让我看到这个大师绝妙的气象。
此外书中还有许多绝妙的句子,如:“兰叶如薄薄的刀刃,切割着陈望慧的眼睛”“一个消息斧头一般砍到一家人的脑门上”“钻蓝色的天空,蓝得可以让人流泪”“滇茶在鼎沸的山泉里沉浮,茶叶举针,金针度人,将水面戳破”“一挥手,西天最后一缕夕光从它高举的掌沿滑落,走了”“两棵高大的银杏树把冬季的成都天空撑高,往事一如气流从瓦檐飘坠而来”等等,硬朗、瑰丽的句子让我迷醉在他的文字中。
应该说,这也是让《蜀人记》充满魅力的重要原因。这样的书,也当然会在我心里、在蜀地、在全国的读者心中,刮起“蒋蓝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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